董婳祎摇摇头回道:“婳儿并不知晓此事。”
“嗯,既如此,你们先把沈姨娘带下去,晚些时候我向霖儿问过后再定夺。”老夫人朝站在沈簟秋身后的两个丫鬟挥挥手,示意她们将沈簟秋带走。
待沈簟秋被带出去后,刚才一直没出声的苏语嫣走向老夫人身侧,不满地问道:“祖母,您怎么能那么轻易放过她?”
老夫人慢悠悠站起身,董婳祎和站在老夫人身后的嬷嬷赶紧扶住她。老夫人叹口气,摇摇头边走边说道:“你们比我年轻,怎地还不如我这老太婆看的清状况?这沈姨娘怕是受制于琰霖,否则怎地你爹爹出事那晚逃走后还会再回府?”
“哼,那是她恬不知耻!还想着回咱们苏府享荣华!谁知道爹爹是不是被她所害!”苏语嫣一想到父亲之死就不由地对沈簟秋憎恶起来。倒是一旁的董婳祎静静地听着老夫人的话,一只手扶住老夫人,一只手不由紧紧攥紧手中的绢帕。
“你这丫头,就是太冲动。何时才能像你婳儿表姐这般明事理?还有,你父亲之事琰霖已经跟我讲明了,那凶手另有他人,你切勿再刁难沈姨娘。”
“祖母,您怎么袒护她?她算什么东……”苏语嫣忍着一肚子的火气看向老夫人,正欲说下去,董婳祎突然打断苏语嫣,说道:“表妹,祖母这样讲必然是有道理的,咱们先送老夫人回房再说。”
苏语嫣侧眸看向董婳祎,却见她表姐使了个眼色,再看看老夫人脸色有些不耐,便忍住不再说下去。
两人将老夫人搀扶回屋后,便双双退了出去。
“表姐,你刚才为何打断我的话?今日没有对她用刑真真是不解气!”苏语嫣漂亮的脸上一脸的气愤。
“打了她又能如何?只能解一时之气,只要她肯乖乖离开这里,比打她几百鞭子都强。”
苏语嫣瞧着表姐那若有所思浮着一层愁容的神情,听着她说这些话,总觉得有些奇怪,表姐不是挺嫉恨这个沈姨娘的么?怎地那么容易放过她呢?于是她问道:“表姐,你好似有什么心事?”
董婳祎一怔,看向苏语嫣,随即扯出一抹强笑道:“有么?我哪有什么心事?现在唯一的心事就是那女人早点离开!”
苏语嫣到底是个心思单纯之人,听完表姐的话,撇撇嘴说道:“表姐,放心好了,如今祖母都出面了,你还怕她赖着不肯走么?”
董婳祎瞧了她一眼,微微一颔首,不再多说什么,却在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若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董婳祎吩咐明珠在外头候着,自己将门重重关上,转身,撕去方才的温婉,一双充斥着血丝的美目里竟是凌怒之色,涂着红色蔻丹的尖锐指甲重重掐入自己的手掌内,一步步走向内室墙角处,盈着怒气的眸色一闪,伸手将摆设在墙角架子上的瓷器重重摔碎在地,樱桃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贝齿紧紧咬着低声嘶吼起来:沈簟秋!你这个贱人!贱人!贱人!你去死!去死!
待发泄一通后,董婳祎白净的手上多了几处被瓷器碎片划出的长长血痕,她低头瞧了眼那血痕,突然失声笑起来……
入夜,沈簟秋将头上刚缠没多久的纱布扯下,摸了摸并未再流血,也就懒得再缠上去。从桌上拿起一个竹签挑挑烛台上燃烧的蜡烛芯,待那蜡烛燃烧的旺些,便坐到桌子的一侧,单手托腮,盯着那桌台发怔。
杜鹃拿出箩筐中的女红坐在沈簟秋身侧的矮凳上一针一线绣起了女红。
“姑娘,您在想什么?”杜鹃在那块绸布上扎完一针,抬头看向沈簟秋问道。
沈簟秋幽幽叹口气,说道:“我在想这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精彩,可是我却被困在这里。”
杜鹃‘噗嗤’一声笑道:“姑娘,外头有啥好的?吃不饱穿不暖的,说不定还可能遇到匪徒,还不如安分在这里过着,至少有饭吃有衣服穿。”
沈簟秋自然知道像杜鹃这些古代女子,是绝对不敢擅自出门抛头露面,所以那些个反驳之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咽回去了。
“或许……你是对的吧。”沈簟秋低低说道。
“姑娘,您咋地那么想去外面看看呢?”杜鹃将那块绸布翻转一个身,继续绣起来,问道。
“因为啊,咱们这人的一生很短暂,若是在这短暂的生命中再不随心做些想要做的事,岂不是白白活了?外面的世界固然凶险,但比起被圈禁在这府苑内至少自由。”沈簟秋一说到外面的世界,双眸顿时发亮,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可曾想过,日后与红颜知己相携走遍这大好河山。一同细数旧时王谢堂前燕,笑看雨巷寻客尝;一同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一同看风吹一夜满关山,雪尽胡天牧马还;一同闲梦江南梅熟日,落花时节又逢君……”
“姑娘,您跟别的姑娘真不一样,您说的这些听起来好美的样子!不过我从没想过这些,我就想着赚点钱贴补家用,然后过两年寻个老实男人嫁了,生儿育女。”杜鹃笑道。
沈簟秋瞧她描绘日后嫁人时的娇羞模样,不由笑着打趣道:“杜鹃,你是不是有中意的人了?”
杜鹃的脸顿时一红,将头低低地垂下,如小女儿般将那块绸布挡在脸上,娇慎道:“姑娘。。。”
“杜鹃,我希望你日后能‘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沈簟秋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真心希望眼前的这个少女能有一个爱她一辈子的男人。
杜鹃放下手中的绸布,重重地一点头。
屋内烛光跳跃,将沈簟秋的身影映得更加纤细起来。
屋外,苏琰霖负手静静伫立在月色下,稀薄的月光淡淡地洒在他身上,似镀上一层银光,那隐在清冷光线下的黑眸一如万丈深潭般深不见底。
他本是要过来质问她今日去祖母那的事,当他带着一腔怒气准备破门而入时,却听到屋里传来她叹气说话的声音,顿时令他止住破门的冲动,凝神听她描绘相携走遍大好河山的景象,听完他整个人都怔住了,这些只有在关外才能领略到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风吹一夜满关山,雪尽胡天牧马还的景象,她竟然都能描绘出来!这小娘子究竟还隐藏了些什么?想到这,他浓密的剑眉不由一蹙。
“少爷……需要我先去敲门么?”一直在苏琰霖身后的林麓瞧着自家少爷已经在门口站半天了,便小声问道。
苏琰霖回神,睇了他一眼,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说道:“不必。”随即,自己伸手去敲那扇有些破旧的门。
“铛铛……”两声,屋内的人听见敲门声,便来开门,待打开门一看,杜鹃顿时惊吓了一下,一时失语结巴起来:“少……少爷是您……您……”
同样一惊地还有坐在桌子旁的沈簟秋,当她瞧清那站在门口的男人是何人时,立马惊慌失措地站起身。
“去外头候着。”苏琰霖朝着杜鹃说道,杜鹃一慌神,只顾得唯唯诺诺点头,身子却挡在门口未移动半分。站在苏琰霖身后的林麓瞧见后,立马伸手将杜鹃拉出来,为自家少爷让道,顺便将那门重新关上。
被林麓拉扯着的杜鹃被外头的冷风一吹,顿时清醒过来,瞧着自己的手被林麓拉着,乌溜溜的眼睛朝他一瞪,将他的手甩开。
林麓瞧她那副样子,不由眉头一皱,说道:“你这丫鬟,咋地脾气那么差?”
杜鹃没好气地回道:“我差不差与你无关,麻烦林管事让路!”说完就朝着厢房隔壁的小厨房走去避避风。
林麓瞧见后也紧紧跟上,指着她的背影说道:“你这样对我不敬,就不怕我跟少爷说了,把你辞退么?”
杜鹃懒得理他,进入厨房后,从那灰褐色瓷缸舀出一瓢水,放入小炉子中准备煮壶茶水,待弄完,才回身对坐在一旁凳子上的林麓说道:“我才不怕,我可是老夫人那院管的,辞退不辞退还由不得林管事来管!”
林麓一听就来气,这不是摆明说自己没权么?顿时蹬鼻子上脸指着杜鹃吼道:“今儿个我不治你,我就不信林!”
杜鹃眉毛一挑,胸脯一挺,回敬道:“咋地?林管事要怎样收拾我?”
林麓抬抬手欲作打人之势,但一想:这好男不跟女斗啊!好歹他是少爷跟前的管事,怎地与这小丫鬟斗嘴上了?她不是不服自己么?改明定要让老夫人院里的管教嬷嬷好好教教这个小丫鬟怎么做人!瞧这丫头以前在老夫人院子也是挺规矩的人儿,咋地跟了这沈姨娘几月,连怎么做丫鬟都忘了?这真真是什么主子带什么样的丫鬟,主子无法无天这小的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随后他冲她哼了一声,便乖乖坐在椅子上等少爷。
杜鹃睇了他一眼,也哼了一声,转身看着炉子烧茶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