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令人不适的气味，在鼻尖爆发开来。
哪怕没有使用手电筒，李东也看得清晰，棺木里有遗骸。
一具骷髅，其上紧贴着已经烂掉的衣物，旁边还放着几件并非金银宝物、但应该具备特殊意义的陪葬品。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具骸骨在朦脓的月光之下，竟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仿佛玉石一般，而非寻常人死后的凄然森白。
“老师，这就是高阶灵能者的与众不同？”
第五琰微微颔首，没有解释，情况已经摆在眼前，此刻心里泛起嘀咕，他最怀疑的姚世杰，居然没有问题。
这确实是一具高阶灵能者的骨骸，做不了假。
他没再关注骨骸，目光锐利，在那些陪葬品上逐一扫视而过。
遗憾的是，都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这家伙排除了，收拾一下。”
俩人随即动手重新将棺木掩埋，不过哪怕再怎么复原，泥土被翻动的痕迹也很明显，等天明之后守陵人醒来，应该第一时间就能发现端倪。
想到姚家的震怒，李东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反正谁如果敢刨他家祖坟，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那绝对没有二话，必须往死里干。
下一个目标，姚世杰的父亲，也就是姚秉天的爷爷，姚玥玥的祖爷爷。
姚云中。
按照墓碑上显示，此人活了175岁。
妥妥的一个古人。
棺木打开，异于现代的长袍马褂引入眼帘，虽然腐朽不堪，但依然能清晰辨认出样式。
洁白的骨骸散发着莹润之光。
仿佛一具宝骨。
普通人见了恐怕都要顶礼膜拜。
第五琰的脸色不太好看。
姚云中还是没有问题。
李东留意到，他似乎对陪葬物品极为上心，几乎每一件都仔细查探过，心想他到底在寻找什么？
他关心的好像并非异族，而是另外的东西。
因为他如果真的关心异族，至少应该检查一下骸骨，但他对此并不上心。
李东自己倒也懒得检查，没人比他更清楚，姚家就是异族，姚玥玥已经为他证实过这一点，同时轻轻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下一个！”第五琰沉声道。
掩埋好姚云中的坟墓后，俩人来到旁边不远的另一座坟墓前面，李东一扫墓碑，皱眉道：“不可能吧。”
此人名叫姚龙。
按墓碑上显示，活了169岁。
其他不说，出生年月总不可能是假的，要是现在还活着……
那已经好几百岁了！
现在的李东也不是当初的修炼白痴，明白天地有道、寿元有尽，肉身的进化终有桎梏，无敌境是彼岸，两百岁就是尽头。
即便异族有别于地球人，但目前来看，他们似乎也是类人生物，不应该过份优越。
姚云中如果现在还活着，都已经两百好几十岁了。
姚龙？
没道理尚存于世。
“没有什么不可能，你不懂。”第五琰已经开始破土。
我是不懂，那你倒是说啊！
李东一脸无语。
这句话的信息量就很大了，难不成异族的寿元远超人类，活个几百岁很正常？
老天爷，不至于这么区别对待吧？
又过去一刻钟，棺木被打开……
李东不禁长出口气。
为啥？
因为里面如果是空的，或者是一副平平无奇的骸骨，他委实有点难以接受。
凭啥异族就能活这么久？
里面照样躺着一具玉石般的白骨。
“老师，这些姚家老祖宗，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李东看到第五琰仔细查看过陪葬品后露出失望表情，不由开口道。
他觉得第五琰推测姚家有位老祖宗在世的想法，是错误的。
或许姚秉天真就是实打实的姚家家主，并非傀儡或代言人。
假如他是个修炼天才呢？
地球的修行方式不见得就比异世界差呀。
姚秉天修炼地球功法，实力在家族中出类拔萃，又是嫡系长子的身份，哪怕遗传了地球基因，出任族长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此人给到李东的感觉也不像是傀儡。
具体实力未知，但绝对很强，同时身上有种无法掩藏的上位者气质。
“话别说得太早。”
李东：“……”
难不成还要挖？
他才发现，第五琰原来还有如此固执的一面。
也是实在没辙，谁让人家是大佬，他是小弟呢，只能跟着瞎折腾。
姚靖德。
站在一座已经风化严重、充满历史斑驳的坟墓前，李东长叹口气。
这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此人是姚秉天的太爷爷，也就是姚玥玥的太祖爷爷。
他在心里算了算，姚靖德倘若活到现在，年纪已经接近五百岁。
那不成仙了？
“老师……”
“少BB，挖！”
李东那个郁闷啊。
闲得蛋疼吧你。
“嚓！”
铁锹入土，李东正准备开挖，忽然整个人一个激灵，陵园里荡起一股妖风。
该不会遇到什么灵异事件了吧？
今晚天气算不上好，夜幕阴沉，安静得令人心悸，一路走来可都没见起风。
以前他是真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但现在……
他身上就有一只。
扭头一看，却发现第五琰也停下动作，俊逸的侧脸上挂着几分凝重，锐利的目光直视夜幕一角，仿佛哪里隐藏着什么东西一样。
“老师……”
李东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整个人腾空而起，手臂被人拽住。
与此同时，一股冷冽的气机犹如一道匹练，从黑暗中猛然袭来，俩人脚下的坟墓，顷刻间被夷为平地，连带着石碑、棺木，以及里面的骨骸，全部瞬间化为齑粉。
李东双眼瞪得滚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手段？
他见识过柳嬷嬷的寒兰藤，能将人一下冰冻，然后破坏掉份子结构，化为冰渣。
已然惊人天人。
这一招更为恐怖，仿佛能碾碎一切，连历经数百年风雨仍然屹立不倒的石碑，都能摧毁得连渣都不剩。
刚才要不是第五琰，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任他身体的恢复性再强，也承受不住这样堪比导弹的攻击。
“呵，果然不出所料。”
第五琰拽着李东凌空而立，却是不忧反喜，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笑容。
“阁下就算毁了坟墓又怎样，此番行为，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东这才缓过神，低头望向脚下的废墟。
姚靖德的坟墓果然有问题吗！
不然为什么有人想要毁掉它？
刚才暴起出手，估计也是被逼到没辙，不毁，事情要败露，连证据都会被人掌握。
毁掉，虽然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但起码‘死无对证’。
“刨人祖坟，罪不可赦，你们两个，都得死！”
黑暗中浮现出一个身影，他同样凌空而立，不过虽然站在那里，全身却好似笼罩在迷雾中一般，让人看不清面孔。
见第五琰如此淡定，李东也不那么怕了，暗道这家伙好心计，根本不正面回答第五琰的话。
仅凭这句，甚至都不足以确认他是不是姚家人。
我只是路过，看到你们俩刨人祖坟，内心的正义感驱使我惩恶扬善，有毛病吗？
“呵呵……”第五琰突然笑了，望向对面问：“阁下是来搞笑的吗，我们刨人祖坟，起码刨完还埋起来了，你倒好，直接把人家的祖坟给毁了。那到底是谁更罪大恶极啊？”
黑衣人：“……”
“噗！”李东直接笑出声来，心想不愧是你，这种情况下还能找到对方逻辑上的错误，噎得他说不出话。
“就别装了，姚靖德，是你吧？”
听第五琰这么一说，李东眼里闪过一抹异样，很想将对方看穿，但视线又无法穿透那碍眼的薄雾丝毫。
如此这家伙真是姚靖德，那可就是一个五百岁的老妖怪！
能不稀罕吗？
对方依旧不正面回应，冷哼一声道：“今天，谁都别想走！”
“是吗？”第五琰轻蔑一笑，“你倒是自信，就算你是个黑山老妖又怎样，在这地球上，还没人敢说能留下我。”
这么犀利吗？李东诧异侧头。
他一直只知道第五琰很强，强到随时可以进入无敌境，只是自己压制着不迈过去。
但他毕竟没有迈过去，其上还有真正的无敌境存在。
然而这句话说得可全然没有将那些无敌境放在眼里啊。
牛皮是不是吹得太大了？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动手了，周遭妖风大气，仿佛突然遭遇飓风，陵园中的树木被吹得无序摇晃，好像不堪重负随时都会折断一样。
李东甚至都没看清对方怎样出招的。
只见眼前光芒盛放，一道炽烈的白芒犹如闪电划过天际，眨眼临近。
身体的本能反应，使得他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脸色也有发青。
这一招比起刚才击中墓地的招数，喝止强上一倍？
“乾。”
“坤。”
“为。”
“别。”
“临！”
就在这时，第五琰动了，白衬衫在妖风中猎猎作响，右手置于胸前，指决不断变幻，令人眼花缭乱。
李东只感觉身前仿佛出现一个漩涡。
黑衣人那股庞大的能量涌进去后，仿佛一下被牵扯到了别处，在近在迟尺的范围内，被完全阻隔下来。
紧接着，地面上突然传来爆炸声，一座座坟墓炸裂开来，仿佛提前掩埋在里面的炸药被点燃一样。
“你……”黑衣人见此，暴怒不止。
“你可不怪我，都是你的攻击，我只是将它引走了而已。”第五琰从容一笑。
李东心头骇然。
这是什么神级招数？
将别人的攻击牵引到别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第五琰还有一招神技，可以反弹施加在身上的伤害，用对方的攻击把对方反震死。
当初在虫堡空间，他就是用这招打爆的菌菇怪。
难怪他‘看不上’《五岳天横》啊，说《五岳天横》与他的功法有冲突，所以只汲取其中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就行。
李东感慨不已，也眼馋得紧。
他犹记得王顺和说过那招的名字——大磐石·反转。
也不知道第五琰现在为什么不用，或许因为身边有自己这个拖油瓶吧，不好让攻击临身。
通过这两招神技，他大概能推断出，第五家的功法主要走的是防御路线。
而这，刚好是他所喜欢的！
他就喜欢把自己练成乌龟壳一样，别人怎么捶都捶不死的那种。
此刻内心一片炽热。
决定以后要抱好第五琰的大腿，他这人不正经，喜好随心，啥事都干得出来，指不定哪天一开心了，真传自己一手，那就爽歪歪了。
黑衣人盛怒，不再多言，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李东忽然发现，天上毛月亮消失了。
脚底下的陵园也消失了。
周遭的一切景物全都消失不见。
有的只是无尽的黑。
而第五琰的表情，也终于凝重起来。
“果然异族的功法与我们地球殊途同归吗？”他呢喃道。
“老师，这啥情况？”李东忙问。
“领域。”
领域？
那是啥？
不待李东发问，第五琰解释了一句：“无敌境才有的招数。”
无敌境！
卧槽，对面那家伙居然是无敌境强者！
李东一颗心顿时怦怦直跳。
“老师，你、打得过吗？”
“打不过，领域是无敌境独有的大招，而且不是人人都有，在这片空间里，一切都由他说了算，我毕竟没有踏入无敌境，没有领域可以对抗。”
李东：“……”
豆大的汗珠从他脑门上浮现。
你丫的竟然打不过？
那你刚才还吹牛皮，说什么地球上没人敢说能留下你？
我都信了！
“那咋办！”
“凉拌。”
李东：“……”
大哥，这个时候能不能正经点！
第五琰看了他一眼道：“别慌。打是打不过，但跑……啧，你为什么在？我一个人，是可以跑掉的。”
李东：“……”
你特么的，明明是你拽我来的！
“老师，你、不会扔下我自己跑吧？”
“有这个想法。”
李东差点没跳上去咬死他。
这么不靠谱的吗？
“行啦行啦，别怨妇一样地看着我。”第五琰拍拍脑门，似乎很伤脑筋。
这时，那黑衣人再次出现，在这片空间中身形被无限放大，如同巨人一般，顶天立地俯视着两只蝼蚁。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