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祯有些怅然若失,自常惯于潇洒的人却是怎么也潇洒不起来。与师兄二十年不见,而今相见却又匆匆一别,更兼最疼爱自己的师兄告诉自己要留意自己最喜欢的女人。这失心般的疼痛让他越来越觉得孤独,越来越觉得江湖中人心险恶。记得初下山之时,师傅曾经多次教导,涉及江湖要处处留意,所谓的江湖险恶就是人心险恶。起初并不以为意,师兄的出现,让这句话再次冲击到了自己的心灵。
不知过了多久,当席祯失魂落魄般走进客栈的时候,东方已经露白。房间内一人正自斟自饮,肥胖的身躯,油头满面。见席祯进来,抬头一笑,满脸的肥肉把双眼眯成一条线。但是随后消融逐渐凝固,不住啧啧啧摇起头来。
“世间千般事,不如酒一杯,小友何至于此啊?”来人递上一杯酒戏道:“为何不一醉解千愁啊?”
席祯双眼无神看了一眼来人,却是贺雄,本不想理睬,自顾坐下,喃喃自语道:“老东西,我此时无心和你胡扯,你要喝自己喝,喝完了哪儿来回哪儿去。”
贺雄一听,不怒反笑:“哟,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看你魂不守舍,可别辜负了潇洒浪子之名哟”随即又高声自言自语道:“人世间,浮沉无状,来也由缘,去也由缘,可唯有这酒,时时刻刻都有缘。三千烦恼丝,世人知缘,却不随缘啊!”
“来也由缘,去也由缘”席祯复又喃喃自语,仿佛这句话正在冲洗着他的内心深处,不多时也忽而顿悟,抬头看着这个玩世不恭的老兄长,不由得一声苦笑:“老东西,你总能看穿我的心思,你这辈子看来和酒是结下不解之缘了。”
“我和酒,我和你,都是孽缘”贺雄嘻嘻一笑。
“那你今天一大早来找我,该不会是和我讲禅机的吧”席祯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禅机?”贺雄瞪圆了双眼“我可没有那份闲工夫跟你扯什么禅机,过来是想告诉你,你老兄我要走了,过来跟你说一句而已。”
“嗯?”这下席祯可是失落加失落,低着头玩弄着手中的酒杯,喃喃自语:“你也要走了么?你们都要走了么?”
贺雄踱着方步,故作高深状,摸着不多的胡须说道:“天下无不散
之筵席,我来京城有来京城的理由,我走也有我走的理由,不要问我去哪里,也不要问我跟谁去,我在江湖飘荡,朋友不多,知己更少,与你忘年相交,那是因为你小子对我脾气。”随即又一本正经对着席祯说道:“不过有句话,我不得不告诉你,之前叫你离开京城,你不走,那好,那就留在这儿,但是,来客庄你千万别去动,也别去惹,至于关……,唉,算啦,你总该自己去闯,自己去经历的,我不啰嗦了,走了。”言毕摆手竟兀自离去,也不管在身后目瞪口呆的席祯。
城外,贺雄哼着小调儿,踱着方步,正优哉游哉出了东门,径直走向东门外知客亭中。一纤瘦中年人,戴着斗笠,依着亭柱小憩。
贺雄不答话,坐在那人身边,正色道:“真的只留他一个人在这龙蛇混杂的风云地吗?”
那人保持着小憩的姿势,良久方轻叹一口气:“我们不能总跟着他,他需要自己去成长,自己去看清是非对错。”
“来客庄那三个老家伙不好对付,以他的性格,必定会牵扯进去,况且,来客庄除了那三个老家伙,还有未知的高手。”贺雄很是担忧。
“嗯?”那人轻轻一抬头:“还有高手?”言语中甚是激动。
“是,两天前我夜探来客庄,误入庄中西南角的佛堂,被人发现。”贺雄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那人甚是诧异,惊得连忙抬起头,看着贺雄,正是追云剑韩三童。韩三童满脸惊讶,很是不可思议地说道:“以你的功夫,若想暗中探查,应该不至于被发现。”
“是,原本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以为只是自己不小心漏了行踪,被凑巧发现,哪知我大错特错了”贺雄心有余悸,表情愈发凝重。
韩三童闻言更是满脸惊讶
贺雄继续说道:“那人功力十分了得,掌力十足,却又带着阴柔之气,我与那人拆了二十余招,险些重伤于那人掌下,若非我急切之中使用烟火霹雳弹,那日我定然逃不出那人掌心。”
贺雄道:“回来之后,我绞尽脑汁回忆起那人的招式以及江湖上成名的前辈英雄,居然丝毫想不起到底是谁又这么高深莫测的武功。而且那人出招,迅如狂风,其掌法,似有安
南,暹罗风格,而其内力,又似乎属于西域一脉。”
“哦?”韩三童越发不可思议,他没有想到来客庄竟是藏龙卧虎之地。
贺雄耸耸肩,表情瞬间轻松起来,继续说道:“后来我正欲与你商议,恰巧接到你的飞鸽传书。”
韩三童接过话茬:“那人可还有其他特征?”
贺雄稍作回忆,答道:“形态似女子,但是又有一双大脚。”贺雄慌忙道:“事先说明啊,我没有盯人家教看的习惯,只是从那人步伐上看的。”
韩三童若有所思,沉思道:“看来我有必要回一趟武当,我也多年未见师尊,恰好可以向师傅请教,师傅见多识广,定能有所获。”随后又道:“我想请贺兄继续留在京城,替为兄照看着他,待我弄清楚那人来历,定会书信与你,只是在我弄清楚之前,尽量阻止他去惹来客庄,未知兄尊意如何?”
“哎,得了,就以咱俩的交情,我就这么栽在你手里了,”贺雄满不在乎的说道:“只是我没弄明白,为什么我就这么倒霉,还这么心甘情愿。”
韩三童微微一笑:“你这辈子恐怕都逃不脱了。”
贺雄挑了挑眉,站起身开始胡说八道起来:“逃得脱也好,逃不脱也好,反正你是个无趣的人,这点,你这个师弟可比你强上百倍。正好我这就回去,待在京城,我可不想跟你这个闷葫芦一起,那得多无聊,哎,说来说去,都是孽缘。与其找你这个闷葫芦的孽缘,还不如找个可以跟我一起喝酒开心的孽缘。”
贺雄正兀自说得唾沫飞溅,完全不知道韩三童早已离去,待回过头,发现韩三童不在,耸耸肩,又满不在乎自言自语:“每次都是这样,能不能搞点新鲜的花样,就算不置酒话别,好歹也说一声啊,真是没趣,无聊透顶。我真搞不懂,你师傅是怎么教你的,同样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弟,怎么差别就这么大,一个闷葫芦,我贺雄好歹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怎么就跟你这个闷葫芦交上了朋友,苍天啊,大地啊,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贺雄就这么一路叨叨不停,一路往回走,惹旁边的人不住地把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都以为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