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军军怒不可遏地扯着他老婆的头发,把她带走之后,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我再回头看赵老师,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弄得我有些尴尬,我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再坐回去。
许久,赵老师开口说道:“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你就不要去拉架了。”
“为什么?”我问。
赵老师云淡风轻地说:“万一他要是打到你怎么办?”
“我刚才都准备打保卫科电话了,”别看赵老师表面上不动声色,成熟的人都比较喜欢暗箱操作,不喜欢声张,而我就是那个还不够成熟的愣头青,“还好他没有打你。”
我到现在还安然无恙的这条小命,多亏了许许多多医院的老师们保护,不然,很可能早就被揍到灵魂膨胀了。
医院里面有很多善良的医生和护士,他们不仅要一路奋战治病救人,拼尽全力不让世界改变自己的赤诚之心,还要张开自己羽翼,保护着身后稚嫩的学生不被社会所伤害、不被世界所改变。
改变世界从来都是无妄之谈,不被世界改变才是力所能及。
“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就不要再去管别人的死活了。”赵老师数落道,“你想想,你万一要是被他打了,你就是被白打了。”
“你跟他讲道理,他和你讲道理吗?”
“千万不要和不讲道的人讲道理,明白了吗?”
道理我都懂,我只是好面子,“我……”我想反驳,但是找不到理由,“你以为他会因为你的出手相救,就会改变吗?”
“你的行为只会激怒他,他回家会把刚才在这里受到的愤怒,连本带利地加在他老婆身上,”赵老师看透了,“原本他可能没那么生气,或许就因为你的维护,让他更愤怒。”
“他受到了背叛,还要被人指责。”
“你说他回家能给他老婆什么好脸色?”
经过赵老师这么一解释,我才发现我可能好心办坏事了,“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行了,不要管那么多。”
老师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只是这么建议你,你听听就行了,决定权在你自己的手里。”
说完,赵老师又恢复了以往职业专用的冷漠,我安静老实地坐回去,悄悄地掏出手机,日常思念队友……
“你们在干什么?”
(通常有人问你,“你在干什么?”、“在干嘛?”就等于说:“我想你了。”)
没一会儿雷雷回复我道:
“刚配完药,大青去换补液了。”
老邹没回复。
我只好@她,隔了一会儿。
“旭哥,兄弟我在刷盘子啊。”
我笑了,老邹这几天下班之后,回寝室的时候都是黑着脸,我问她,怎么了?她一脸烦躁无奈地说,你刷一天盘子试试?
供应室要刷整个医院所有科室的无菌盘、无菌器械。
“我在家都不怎么刷碗,在医院刷完了这一辈子要刷的碗。”老邹说完便闪人了。
“大宝贝,生活苦涩了吗?”赵老师瞥见我低着头发微信,以为我心里难受了。
但是,并没有。
“老师请你吃水果拼盘?”赵老师话音未落。
“我要西瓜切和芒果切。”我爽快地答道。
外卖还没点好,接待室的门被推开,秦峰抱着他儿子进来。
“赵医生,我今天过来拿鉴定结果。”
秦峰抱着孩子坐下,小朋友好像记得我似的,羞涩地看着我,冲我眨眨眼睛,“鉴定结果在这里。”赵老师翻找到他的鉴定书,放到桌子上。
秦峰把怀里的孩子放到腿上,一手揽着小孩,一手拿过赵老师给他的鉴定书,慢慢地翻开,时间开始慢慢凝固……
我见孩子还是天真地冲我眨眼,便逗逗他,跟他挤眉弄眼起来,他也学着我的样子冲我挤眉弄眼。
空气中都弥漫着冷漠,“这个结果是什么意思?”秦峰不肯死心地问,“结果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上面,你自己看吧。”赵老师说。
我听见赵老师这么说的话……
那秦宝坤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我变了脸色,不再敢和宝坤逗着玩,小心地观望着爸爸秦峰的脸色,我永远都预测不到别人的下一步将要采取什么举动。
秦峰涨红了脸,突然怒了,大手抓住秦宝坤的衣领拎起来,猛得往地上摔去,速度之快,快过我的反应时间,赵老师不为所动,似乎见怪不怪。
我懵了,宝坤被摔呆住了,圆溜溜大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他挥拳要捶孩子,我意难平,盛怒之下的父亲,攥紧了拳头要打才五六岁的孩子。
我一瞬间,头脑发胀,攥住我手里的蓝黑笔,冲上去护住孩子,可我的威严,在盛怒下的他的面前不值一提,秦峰的手掌很有力,一把推开我,吼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啊,确实和我没什么关系。
可是,跟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又不是他犯的错。
面对父亲突变的态度,孩子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宝坤哭了,求饶道:“爸爸,别打我,是不是宝宝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宝宝知道错了……”
孩子的哭声尤是刺耳扎心,“打孩子干什么?”赵老师突然站出来大声呵斥道,“你们大人做错的事情,和孩子有什么关系?!!”
赵老师保护的不仅是我,还是无辜的宝坤,难道是他想要被生下来的时候,就被冠以“孽种”的罪名吗?
我抱住孩子,告诉他:“宝宝,这不是你的错。”
秦宝坤委屈地说道:“可是爸爸生气了……”
我把孩子抱在怀里,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那是他气多,是他的问题,和你没有关系。”
宝坤不信,抽抽搭搭地问:“真的吗?”
“当然啊,”我怕给秦峰听见,只能小声地骗孩子道,“你爸爸生病了,不然为什么要带你到医院呢?”
“你又没生病,不是么?”
孩子总是单纯好骗,“你生病了吗?”我又问一遍,“没有……”宝坤单纯地答道,“那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问。
“这里是医院……”
孩子天真地答道。
秦峰站在一旁,费力地扼制着自己心中怒气,“不好意思,”他对赵老师道歉,“我刚才一时冲动,做了错事,我知道我不该打孩子。”
赵老师不听他的解释,强势道:“我不管你怎么样,有什么心酸,还是苦楚,今天孩子你不能带走,让小孩的外公外婆过来领走。”
话落有声,“刚才是你们报的警吗?”接待室的门口站了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因为这片的警察局就在医院对面不到八百米的地方,出警非常快。
“民警同志,麻烦你把这个孩子送到他外公外婆家。”
赵医生从我怀里牵走秦宝坤,这样的事情肯定发生不止一次两次了,民警不用赵老师过多解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警察抱着宝坤,哄道:“知道外公外婆家在哪儿吗?”
小孩子天真地点点头,说道:“知道。”
“那请警察叔叔去外公外婆家喝茶可以吗?”
“可以啊。”
民警带着宝坤和秦峰离开了,我疑惑地问道,“赵老师,你什么时候报的警?”明明没有时间间隙啊?
“刚才他摔孩子,你过去护着的时候,”赵医生弯腰把被秦峰踢倒的椅子扶起来,“我发微信给王警官的。”
“哦……”我明白了。
“他是你‘师娘’。”
我:“???”
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惊叫道:“好虐哦……赵老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