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他要做什么,而是这会儿没来由当地觉得紧张。
自从苏江沅恢复记忆之后,虽然这里没发生任何事情,但苏江沅却只留下了厨师,直接让一干人等赶出了别墅。而后来厨师来说,苏江沅除了晚饭的时候下楼来,吃了一些对孕妇身体好的东西之后,就直接上了楼,再也没有出来过。
佣人借着打扰的借口,敲了几次苏江沅的房门,直到苏江沅在里头并没有做什么傻事,这才敢来跟他汇报。
打开门,他进了客厅,探头探脑了好一阵子,没发现苏江沅的影子,这才走了进去,小心翼翼地又喊了几声。
“江沅妹纸?江沅妹纸,我进来了?”
生怕自己不长眼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女性隐私,到了好兄弟那儿没法交代, 景柯良很是谨慎地一边走一边喊,就这么一路从客厅上了楼梯,又从楼梯上进了走廊,最后停在了苏江沅一直住着的卧室门前。
他抬手敲了敲门,“江沅妹妹?”
没人回答。
又敲了几次,依然如此。
一咬牙,景柯良抬手推开了卧室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房间里空荡荡的,床铺整理的整整齐齐的,窗户半开着,压根没有苏江沅昨晚呆过的痕迹。
景柯良一下子就惊了,当即跳起来冲出去,一阵风似的冲到别墅,站在院子里,对着外头守着的人就是一通低吼,“你们这群饭桶,居然把人给我看丢了!”
*
温承御做飞机到了当地,连喘息的机会都没给自己,就直接坐了直升机,一路到了小岛上。
一个小时之后,直升机在小岛上降落了下来。
温承御独自一人,快步走在最前头,一路风尘仆仆进了苏江沅的小别墅。刚一进门,就看到景柯良肚子坐在别墅的客厅门口,一脸受惊地表情看着忽然出现的温承御,心口猛地一收,一侧脸颊就有预感地疼了几下。
温承御低头瞧着他,脸上的表情骇人,“怎么了?她人在哪儿?”
景柯良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兄弟,你先听我说,”景柯良说着说着,底气就跟着没了,连头都垂了下去,“昨晚上她还跟我说,她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不想要别人去打扰她。今儿个一大早,我过来,这人就不见了......”
话没说完,温承御揪住景柯良的衣领拉到自己的跟前,抬手一个拳头就打了过去。
嘭。
景柯良觉得自己的一侧脸颊都肿了起来。
“阿御你听我说,我真不知道她怎么会......”
温承御脸色沉得可怕,浑身裹带着一股森寒之气,在熬得赤红的眼神的映衬下,整个人像是蒙上一层可怕的慑人冷意,让人不敢对视。哪怕只是一眼,别逼得人喘不过气来,“阿良,我走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苏苏她还怀着孕,又是在记忆恢复的关键时期,任何一个时候,都不敢有一丝的懈怠。他的这个兄弟倒是好,直接把人给弄丢了。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
眼看着温承御扬手又是一拳,景柯良一手捂住自己肿了的半边脸,一手抬起来挡在头顶,闭着眼睛就喊,“她想起来了!”
温承御有片刻的怔忪,“想起什么来了?”
景柯良看着男人悬在半空的拳头,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想起来了,所有的事情。”景柯良将林丹若的插曲省略,怕他听得不明白,又接着说,“包括在杜塞尔多夫的,那些事儿......”
温承御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好半晌,跟着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立在客厅的门口,背景是偌大的空旷的客厅,客厅里, 还有他亲手为她铺的那些雪白的地毯。清晨有风,风从他的身上略过,冷的身边的景柯良都跟着打了个寒颤。
“你该知道的,这岛上的每一条路,每一个地方,都是我亲自设计的。想要从这里离开,根本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换做以前记忆全无的苏江沅,更是压根办不到的事情。”景柯良捂住发疼的一侧脸抽了口气,又说,“就算是如今恢复全部记忆的苏江沅,想要一个人离开这里,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温承御收回手,转身面无表情在景柯良身边坐下,侧头看了眼荆景柯良挂了彩的脸,沉沉说了声,“下手重,抱歉。”
景柯良倒是没在意,拧着眉头看了温承御半晌,这才试探着开口,“阿御,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江沅恢复记忆,又忽然消失,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兆头。”景柯良环视了一圈周围,面色更加难看。能一声不响从他这里把人带走的人,也不是等闲之辈。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她才是。”景柯良提议,“我这就......”
温承御却弯腰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给了景柯良一支,又接着他的火,给自己点了一支,吞吐了一口烟雾,这才缓缓地开口,“不用找了,她既然要走,自然是已经做了决定。”
景柯良扭过头,青灰色的烟雾里,他看不太清楚温承御脸上的表情。只觉得男人的口气,带着某种极为隐晦的压抑,和某种不易察觉的矛盾心情。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回去。”
“回去之后呢?”
景柯良抽了口烟,又问,“难道就这么放她走了?你可别忘了,她如今可是怀着你的孩子,还是个孕妇呢!”
温承御却忽然回过头来,拧着眉头看着景柯良,“对她,我什么时候说过放手?”
正如以往。
她忘了所有,他放弃所有,一路风尘仆仆赶往她的身边,只为拥有。
而现在。
她记得所有,他抛却一切,风尘仆仆而来,她却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消失。
可这一次在温承御看来,只是所有爱恨的终结,却不是他们的结局。
*
飞往辛城的飞机上。
苏江沅一上了飞机,就直接戴了眼罩,拉过毯子盖在自己的小腹上,侧身过去就装睡起来。身边的男人也不说话,任由她在自己的身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还时不时发出类沉郁的叹息声。一直到第十几个来回,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开了口。
“你打算就这么一直逃避下去?”
苏江沅身体一僵,知道自己没有装睡下去的必要了,这才伸手扯下了自己的眼罩。侧眼看了看身边的裴煜城,张了张嘴巴,却没说话。
倒是裴煜城洞察了她的心思,伸手拉了拉她身上的薄毯,沉声开口提醒她,“你不是和他约好了,今天要在岛上见面的。你这么一声不吭就离开,就不怕他急疯了?”
苏江沅不信温承御连这样的智商都没有,忍不住瞥了眼自己的哥哥,“景柯良那个地方,一般人压根进不去。能悄无声息进去,又能把我带走的,他能想不到是你?”
对于这样的夸奖,身为哥哥的裴煜城似乎很受用,“听到你这么肯定我的能力,我真的很高兴。”裴煜城低头瞧了眼苏江沅被毯子遮住的肚子,又说,“可今时不同往日,你带走了他的种。而且,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不是吗?”
苏江沅随即冷哼,“怀了他的孩子,我就应该留在他身边,是吗?那当年呢,如果他当时也这么迫切希望我留在他身边,我今天......”
苏江沅说不下去了。
兄妹之间一阵沉默,裴煜城看着身侧忽然被某种悲伤气氛包围的苏江沅,心里忽然一阵揪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手握住苏江沅的,沉声问她,“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头等舱的灯光很刺眼,苏江沅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遮光板好久,忽然握住脸低下头去,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哥,我恨他,我恨他。他当年......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黑暗肮脏的画面,我甚至都不敢想。我一想起那些事情,我都恨不得自己当时可以直接死掉。哥,我恨他,恨他......”
裴煜城怔了怔,反应过来一把按住苏江沅的肩膀,强迫她抬起头来,声音都冷了,“沅沅,你不用怕,有我在,你别怕。”
裴煜城说着,伸手将人按在怀里,扒开她挡在脸前的长发,一张不满泪水的小脸顿时露了出来。
“沅沅......”
*
苏江沅和裴煜城回到裴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宁之旋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自从得知苏江沅要回来,就一直守在门口等。一看见苏江沅下车,就亟不可待地迎了上去。结果等看见苏江沅红肿着一双眼睛从车子上下来的时候,宁之旋当时就哭了。
苏江沅一见她哭就乐了,“我说大嫂,你这到底是迎接我回家?还是给我哭丧啊!”
宁之旋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上,“你丫的,就知道说疯话。”
苏江沅抬手装模作样捂住自己的后脑勺,半开玩笑道,“阿旋,这个地方不能打。万一一不小心把我打的失忆了,我还得死一回。”
不曾想宁之旋却当了真,很是严肃认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一边轻声说着,“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不打你了。”
苏江沅暗自笑了笑,没说什么。
苏江沅睡了一下午,起床后又吃了些东西,抬头就看到迎面坐着的裴煜城和宁之旋,脸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她有些无语:“听我扒伤口,很开心?”
裴煜城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们是你的家人,有权知道。”
苏江沅叹口气,“好,那我就告诉你们。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