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三的墓离这不远,在另外一个山头上。
身后的石碑也是给他刻的。
重信之人,不该寂寂无名。
站在牛二的坟头,陈河看着纸钱一点点变成飞灰,消逝在风中。
他大手一招,大步朝山的另一头走了过去。
身后横在地上的石碑悬浮起来,紧紧跟着他。
山中杂草丛生,难以行进。
陈河动了一个念头,轻言道:“在我前方,应该有条路。”
话音一落。
杂草丛生的山林中,荆棘杂草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抖动了起来,随后向两边分了过去,露出一条小路出来。
“孺子可教。”
陈河淡然一笑,双手负背朝前走了过去。
当翻过这个山头后,景色一下子就变得荒凉了许多。
陈河踏上这座名叫月山的荒凉山头,顿时就觉得非常的‘干’。
这种干并非是因为缺乏水分,而是灵气,就好像瞬间从茫茫绿洲走到了荒漠中的感觉。
他细细感知一下,还发现周围的灵气以某种很缓慢的速度朝某个方向汇集。
看来,此地有点特殊,有人动了手脚。
不过陈河并不打算去一探究竟。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他无关的就没必要去惹麻烦。
在来之前,陈河打听得很详细,李老三的墓很容易就被他找到了。
李老三相比于牛二要好许多,最起码有后人打理他的坟墓,没有显得很荒凉。
但到底是穷苦人家,没有立下墓碑。
陈河信手一指。
李老三的坟墓前的黄土自动向外翻卷,露出一个长形的小坑。
石碑稳稳落入其中,黄土又重新掩盖好,没有显露出一丝挖动的痕迹。
当把这事做完之后,他忽然间发现自己的念头变得更加豁达了。
这原来也是一种修行啊。
陈河微微一笑,准备动身回城。
就在这时,柳慕依显身道:“恩公。”
陈河看向柳慕依,意外道:“怎么了?”
柳慕依跟着他的这两年,除了一开始开口要了许多书籍之外,平时都很少主动说话。
她喜静不喜动。
柳慕依说道:“我在这边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我以前好像碰到过。”
陈河环视四周,重新打量了一下,发现除了一些树木藤草外,并没有特别之处。
不太对。
陈河运转望气术,道道精光在他的眼睛中逐一闪过。
他发现周边灵气朝着一个地方汇聚,汇聚之处有团白中夹黄的气息翻腾,是有人布下了幻境。
里面别有洞天。
“的确有点东西。”陈河收起望气术说道:“你想起什么了吗?”
柳慕依被死气镇压了太久,成神后的记忆都有些迷糊。
她低头沉思,摇头道:“没有,我隐约记得跟我打了一架的那个男的,身上也有这样的气息。那个男的貌似很危险,以后恩公要是碰到了,要小心些。”
危险?
那还是不去了,反正井水不犯河水,柳慕依似乎对那些过往也不是看得很重,犯不着去冒这个险。
“无妨,既然危险,咱以后碰到绕开就是。”
柳慕依笑着说道:“恩公平日留个心就好。”
她对于眼下的日子还是满意的,知道陈河平日的性子跟她差不多,比较喜欢安静的生活,讨厌不可把控的变数。
所以她不太愿意打扰陈河,更不希望他违背自己的想法,做些他不愿意做的事。
只是闲下来无事的时候,她也想知道她成神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后等自己恢复了,再来了解个大概吧。
她朝那方向瞥了一眼后,化作一团清气消散,钻入了拘神令中。
这一细微的动作,被陈河捕捉到。
陈河沉吟了一下,心道:“不如问问这边的土地,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了解情况应该是没什么危险。”
他手持令牌,远转法力,跺脚道:“请月山土地,速来见我。”
一道无形的涟漪以陈河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而去。
大梁境内,有名的山水必定是有山神、水神的。
其他无名之地则必有土地。
月山土地庙中,一个杵着拐棍的小老头正唉声叹气,忽然察觉到有股奇怪的敕令朝他袭来。
“这是拘神!”月山土地大惊失色:“快跑!”
然而,他小腿还没迈出去就被这道敕令给强行抓了出去。
月山土地,瞬间面如死灰。
一道土黄色的雾气应声而起,在陈河的面前旋转上升,最终变成一个小老头的模样。
他年逾过百,须发皆白,身高只达到陈河的膝盖。
就这样的身高,他偏偏还杵着一根与陈河差不多高的拐杖,有些滑稽。
月山土地费力地扛着拐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用忐忑的语气,拱手说道:“月山土地公拜见上仙,不知上仙召小神来,有何贵干?”
陈河上下打量了土地一眼道:“你是这方土地公,为何此地给你管得如此荒凉?是不是疏于职守?”
月山土地公带着哭腔道:“上仙,这不是小神的过错啊,乃是这山里住着一位黄仙,它强夺灵气修行,我也无能为力啊?”
“我当时一米六的个儿也打不过它,让它把附近搞得民怨沸腾,如今已经没有村民来上香了,我的金身都只剩下这么点了,更打不过他了。”
陈河讶异,他指了指前方开口道:“你说的黄仙是不是就住在那边?”
月山土地公垫着脚跟,伸着脖子拼命地望着,没有看出个大概来。
“小神眼拙,没有上仙那般法力,看不出来,既然上仙说是,那就应该是了。”
陈河说道:“你把这事儿详细跟我说说。”
月山土地公恭敬地拜了拜,理了一下思路说道:“这大概是两年前的事了……”
经过月山土地的描述,陈河弄清了这事儿的前因后果。
他口中的黄仙就是只得了道的黄鼠狼,百年成精,修为不低。
多年前机缘巧合下就来到此地安了家。
这只黄鼠狼一来就把周边的几个村子都祸祸了一遍。
有些村民上报了朝廷九扇司,但一直没有下文,而报官的村民,结果全部横死,无一幸免。
这一下来就搞得人心惶惶,最终村民只能选择忍气吞声,一直到现在。
“那贼狼,还把我家的孙女也掳了去。我家孙女也才年方二八,没想到命里会有这样的劫难,真是苦命的人。”说到最后,月山土地公都已经咬牙切齿,捶胸顿足。
陈河眉头皱起,听描述这只黄鼠狼不是个好东西,妥妥得恶妖,是在九扇司清理的范围之类。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村民报官会没有结果,还会横死?
难道说,这只黄鼠狼有什么背景吗?
陈河不得而知。
正好马上他要加入九扇司了,可以查查看,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到时候如有必要再动手不迟。
这样稳当一点。
从月山土地聊天的过程中,他并没有发现有关柳慕依的情报,有点失望。
月山土地心中发出无声的叹息。
看来他眼里难缠的黄鼠狼,在这位上仙并没有动手的兴趣。
就在此时天边一团黄色的云滚滚袭来。
“土地公,又搬救兵过来了?”黄云之中传来男子戏弄的声音。
“不好,是那黄大仙来了,快点跑。”
月山土地猛然跳了起来,头朝下撞在地上,噗得一下化作黄色的烟气,消失不见,跑了。
陈河没想到这老家伙溜得这么快。
前方黄色的云朵向下按来,滴溜溜一转,浓缩成一个黄毛男子,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一张嘴便能看到他满嘴的獠牙。
陈河望了过去,发现化成人形的黄鼠狼,身上肌肉虬结。
阵阵妖气从黄鼠狼的身上扩散了出来。
在陈河打量着黄鼠狼的时候,黄鼠狼也在打量着陈河。
一眼看上去,年纪轻不说,还没有多少法力波动,就是个平平无奇的修道人而已。
这类人他见得多了。
稍微有点修为法力,不同于凡人,就有点得意忘形,不知道家在哪儿了。
黄鼠狼哈哈大笑,手上一扬,风沙大起,残忍地狞笑道:“你来的正好,很久没有用人肝来下酒了,修行人的肝可是美得很。”
他的头变成黄鼠狼的形状,张开的獠牙,十分骇人。
面对着大片黄沙袭来,避无可避。
陈河索性心头一横,运转言出法随这门法术,口中酝酿法音,吐出一个字:“定!”
就在他说出这个字的一刹那。
黄鼠狼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动弹不得,漫天黄沙也随之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法术?
黄鼠狼的神识像是被锁在肉壳之中,逃不出,动不了。
他眼睛瞬间充满了恐惧,眼睁睁看着陈河走了过来。
对面这年轻的人到底是谁?
陈河走上去,似笑非笑地看着黄鼠狼。
将一些新的想法与言出法随相结合,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结果。
简直就好像是创造出了一门新的术法一样。
要是再多尝试一下,说不定会创造出更多的术法出来。
已成合丹境修士的他,法力源源不绝。
这门法术虽然耗力颇具,但并非不能接受。
陈河眼中夹杂着一阵不着痕迹的惊喜和兴奋。
一开始他并不打算动手,但既然到这个份上,那也就没有办法了。
他虚空一抓,凝气为刀,一刀斩了下去。
噗嗤。
黄鼠狼的头颅滚落了下来,他走得很安详,临死还面带得意的微笑。
“以为多么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出来吧,别躲着了!”
月山土地颤巍巍地冒了出来,结果看到陈河手里拿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颅,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只百年道行的黄鼠狼就这么死了?
瞬间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
月山土地公纳头便拜:“多谢上仙,多谢上仙。”
陈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明明不想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