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杨佩德就头痛不已。
朱孝义已经滔滔不绝的讲了一个多小时,杨佩德一直没有插上话。朱仕珲也没有要打断的意思,搞得杨佩德进退两难,一时也就只能任由朱孝义说下去。
“……父亲,如孩儿所说,这李洪涛死性不改,贼胆包天,目中无人,根本就没有把父亲,把虎啸军放在眼里。此人不除,必成祸患,到时将士离心……”
“孝义,你把事情调查清楚了?”朱仕珲叹了口气,“那你见过当事人吗?”
“这……”朱孝义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开始说的那番话,是与顾辉商量了一个晚上的结果。本来朱孝义的口才就不怎么样,他能够滔滔不绝的说上一个多小时,别说凭他自己的能力办不到,连朱仕珲都不会相信。
“你根本就没有问过当事人,这些事又是谁告诉你的呢?”
“是孩儿属将顾辉,被李洪涛杀害的古俊正是顾辉的手下。”
朱仕珲苦笑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勇猛有余,智谋不足的二儿子了。顾辉既然是被害人的长官,自然替自己的属下说话。凭这么一个当时根本就没有在场,没有见到事情经过的人提供的消息,就能断定事实?别说朱仕珲不昏庸,就算他是个昏庸的节治使,也知道这种话是信不得的。
“父亲……”
“孝义,此事为父自会处理,你先出去吧。”朱仕珲暗叹了口气,显然,朱孝义绝不是理想的接班人。
“父亲……”朱孝义还挺倔强。
“回去后,你自己好好想想。”朱仕珲瞪了朱孝义一眼,“明日让顾辉到亲军中报道,为父对他另有安排。”
朱孝义眼珠子一转,还以为父亲要提拔顾辉,连忙说道:“孩儿遵命。”
等朱孝义出去后,朱仕珲才对杨佩德问道:“军师,你怎么看这件事?”
“主公英明,恐怕不需微臣多言。”
朱仕珲笑着摇了摇头。“明天这顾辉到了之后,你好好审问一下吧。义儿太过于直率,难辨真伪,恐被人所误。”
“微臣明白。”
“这李洪涛也真是够大胆的。虽然他高古俊一级,但是两人并不同系,也不同营,就算古俊有错,也应该送节治府治罪,他竟然说杀就杀了。”朱仕珲长出了口气,“看来,不杀杀他的威风,他还不知道当家作主的是谁。”
“主公的意思是……”
“扣他一月粮饷军饷,一级战功,另外下月少营甲队的军饷粮饷都减半。”
“是,微臣这就去办。”
离开节治府的时候,杨佩德只有苦笑。
粮饷与军饷他早就给了李洪涛,扣军官的粮饷、军饷、战功根本就没多大的意义。
杨佩德在这件事上根本就不敢发表意见。
这是二世子与五世子之间的冲突,是两兄弟今后争夺节治使大权的预演。虽然朱仕珲没有挑明,但是杨佩德人老成精,他哪能不明白其中的要害。
杨佩德还没有了解事情的经过,可是他清楚虎啸军下营各地驻军的情况,觉得那个叫古俊的参军尉死有余辜。他也更加相信,李洪涛就是那种血气方刚,义气用事,缺乏灵活的人。换了别的哪个军官,莫说是典军尉,就算是真正的将领,恐怕也不敢轻易对朱孝义治下的军官下手。
这让杨佩德稍微放心了一点,朱孝信需要的就是李洪涛这种敢作敢为,又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只要朱孝信正式成为少营统帅,就会与四个兄长争夺节治使的大位,到时候有李洪涛这么一个得力“打手”,朱孝信就可以避免直接得罪四个兄长,还能够压制其他营的军官,一举两得。
想到这,杨佩德不免笑了起来,看来,当初提拔李洪涛是个明智的选择。
——
军师府外,蒋晟觉得自己像个进程投奔亲戚的难民。
他提着两只山鸡,两条野兔,跟在他身后的汤郄还扛着一只几十斤重的野猪。两人怎么看,都怎么像两个山民。
这还不说,那些野禽野兽尸体散发出的臭味让附近的行人,军师府门口的亲兵都避之不及,搞得蒋晟很是尴尬,还得不时避开其他人投来的鄙夷目光。
哎,李大哥啊,你可把我们给害苦了!蒋晟暗叹一下。他觉得自己这样子不像是来送礼求人的,像是两个杨佩德老家来的穷亲戚。
“蒋将军,那人是不是杨佩德?”汤郄更是惶恐,如果不是李洪涛一定要他来,他根本就不想来。
蒋晟朝路头一看,骑马而来的正是杨佩德。他赶紧将提在手里的山鸡野兔交给了汤郄。
等到杨佩德走近时,蒋晟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拱手说道:“军师,小的少营甲队李典军属下文书蒋晟,有要事拜见。”
杨佩德见过蒋晟,连忙说道:“蒋文书怎么不进去歇息?快快请进。”
“谢军师。”蒋晟连忙给汤郄打了个手势,跟着杨佩德进了军师府。
一直到了大堂里,杨佩德才吩咐亲兵去泡茶招待客人。
“军师,这是李典军的一点小意思。”蒋晟让汤郄将那些野味提了上来,“李典军说:千里送鹅毛,礼轻人义重;这是纯正的山中野味,绝无半点污染。这还是李典军连夜进山猎杀的,保证新鲜,还望军师笑纳。”
“这个……这个……怎么好意思呢。”杨佩德一阵手忙脚乱。在路口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蒋晟,急着请蒋晟入府,就是怕别人说他笑话。
“军师太客气了,李典军还说,上次得军师提拔,一直没有机会感谢军师,所以这次特意命小的送来这点薄礼,以感谢军师提拔之恩,不成敬意。”
“这个……那杨某就收下了。”杨佩德干咳了两声,让亲兵进来收走了野味。
虽然野味被带走了,但是屋子里仍然有一股骚臭味,搞得杨佩德连连皱眉。
等到亲兵把茶送来之后,杨佩德这才问道:“蒋文书,此次特意前来,是否还有别的事情?”
“军师!”蒋晟立即站了起来,说着就要下跪,“还望军师为我们李典军做主!”
杨佩德手脚一慌,立即放下茶杯,扶住了要跪的蒋晟。“蒋文书有什么话请直说,不用这般多礼。”
“军师,李典军前日巡军路过广集镇,遇见兵痞杀害良民,强抢民女,李典军实在看不下去,这才出手干预。哪想那兵痞非但不肯放人,还顶撞李典军,最后带兵围攻李典军,无奈之下,李典军为求自保,只能格杀了一名参军尉与一名士兵。本来,下属顶撞上级,且带兵围攻上级,犯了造反乱上的死罪,那兵痞祸害乡里,荼毒百姓,也死有余辜。可是,李典军想到此事重大,所以特意派蒋某前来求军师为此事做主。”
虽然蒋晟说的大部分都是实情,但是经他这么一说,李洪涛非但没有罪,反而为民除害,立了大功。
杨佩德哪能听不出来,甚至还对蒋晟的口才有点刮目相看。
在他看来,这番说辞绝非李洪涛能够想到的。本来虎啸军中,大部分军官将领都不擅言辞,甚至没有文化,不然也不会给各级军官配备文书。李洪涛乃山野粗人,蒋晟可不同了,是读书人,文化人。
“依蒋文书所言,那个参军尉确实罪该万死,只是……”杨佩德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今日二世子向主公禀报此事却是另外一番说辞。现在双方都空口无凭,恐怕……”
“军师明鉴!”蒋晟朝汤郄招了下手,老实巴交的汤郄立即跑过来,跪在了蒋晟的旁边。“此人正是遇害百姓汤方的父亲汤郄,当时那兵痞要强抢的民女也正是汤郄的女儿汤圆圆。我们可以到主公面前对质。”
杨佩德微微一惊,迅速打量了汤郄一番。
汤郄这辈子连县府衙门都没有进过,进军师府的时候,就吓得两腿直哆嗦。现在面对虎啸军军师杨佩德,他更是浑身颤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见到汤郄这番模样,杨佩德也明白了,蒋晟所说不假。
如果此事真如蒋晟所说的话,朱孝义明显是被那个叫顾辉的人愚弄了。
杨佩德并没有急着做出决断,等明日审过顾辉,事情自然明了。
“还请军师为百姓,为李典军做主!”
杨佩德一惊,回过了神来,说道:“蒋文书放心,我定会查实此事,还百姓一个公道。”
“小的替李典军,替受苦受难的百姓感谢军师的大恩大德。”
“这样吧,这位……”
蒋晟立即踢了下旁边的汤郄。
“小民汤郄。”
“你就先留在崮梁城内,明日我自会派人前来唤你。”杨佩德又对蒋晟说道,“还劳蒋文书速速返回百市集,告明李将军,杨某定会查明此事,还李将军一个公道。”
“谢军师,小的今日就返回百市集。”
将汤郄安顿在了一家小客栈,留了点铜钱给他度日,再着重叮嘱了一番之后,蒋晟就离开了崮梁,返回百市集。(全本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