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静很大。
整个凤栖城,都乱成了一锅粥。
起先,只是城东数百灾民冲击进城,直奔安府。
可随着消息传开,城西城南的灾民们,也在有心人的牵动下,纷纷响应。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城西城南便也涌进来数百上千的灾民,加上城东处汇集在一起,此时整个凤栖城中,至少有两三千灾民汹涌而入。
起初只是围住了安府。
安府家丁护院,个个都是长枪棍棒,阔刀长剑,且一看都是练家子。
有他们在,灾民一时间无法冲入,只能围住府邸,大声叫骂着。
灾民中逐渐形成了几波,也冒出了几个德高望重,或在灾民群体中有声望的领头人。
在他们的合计之下,除了安府之外,隔壁街的孙府,临近的田府,几个平日里欺诈百姓最狠的地主乡绅府邸,尽皆被灾民团团围住。
除了灾民之外,还有许多生活在城中的居民,也在群情激愤的影响下加入进来。
他们过的其实并没有比灾民好多少,勉勉强强饿不死。
但更多的,还是关上门躲在家中,长期生活在安孙田等家族的威慑之下,他们根本反抗的没有勇气,不过却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安府前厅。
坐在太师椅上的安顺武,眉头紧皱,神色略带慌张,终是忍不住,坐立不安的问了句:“他们在喊什么!”
伺候在一边的护院管事眼里闪过尴尬之色,小声道:“他们在喊……弄死您,替小秦爷报仇,还民公道,开仓放粮,分钱分田……”
“放肆!”
安顺武大怒,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桌上,茶杯都颤了几颤。
接着,只见他站起来,来回踱步,色厉内荏的怒骂道:“这帮杀才,狗一般的东西,也配要公道,还想分老子的家产?”
“我日夜辛劳,打下这一份家业,就凭他们这群草寇一般的人,也敢妄言跟我争斗?”
他哼哼几声,扭头看向管事,问道:“让你派人去城主府请兵,人可曾派出去,为何这么久还没动静!”
“老爷,根本出不去啊……”管事眼里露出忐忑,抱怨道。
安顺武顿时皱眉:“你傻吗?装扮成灾民的模样,从后门混出去不行?这点小事还得我来教你,我花这么多钱请你们替我看家护院,现在倒好,都被人围住府邸动惮不得,你还一点办法都没有,花钱请你们有什么用!”
管事低下头,眼底闪过一抹不逾,抱拳道:“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前厅,去安排人出府搬救兵。
只是管事的刚出去没多久,一小厮突然莽莽撞撞的冲进来,大喊着报喜。
“老爷,官兵来了,是城主府的兵!”
“好!好好好!”安顺武大喜过望,以拳击掌,大喊数个好字。
但他迟疑片刻,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去,而是沉吟片刻,对那小厮吩咐道:“你去盯着点,平息之后进来通报我,本老爷有重赏!”
“是!”小厮领命一声,立刻出去。
————
安府对面,一处廊下。
丁横山坐在木凳上,靠着柱子,嘴里含着一截木枝,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灾民们群情激愤,冲安府大声嚷嚷着。
“打死安顺武,替小秦爷报仇!”
“还民公道,开仓放粮,分钱分田……”
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让这炎炎夏日显得更加炎热几分。
丁横山有些搞不懂,有气无力的灾民,怎的生出这么大的气性。
他是公主府参军,统领八百府兵,负责公主府上下的安全防卫。
华裳临时抽掉三百军丁协助秦公子施粥,他正好无事,便随同而行。
却没想到,这简简单单的施粥之举,竟然诱发了这么大的事件。
不过华裳有言在先,只要灾民不出事,怎么闹腾他都不用管,此时也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只是忽的,他眉头微皱,从木凳上站起来,看着远处的路口方向。
下一刻。
便只见成群结队的官兵,手持武器,踩着步伐冲进了这条街。
这些兵全都是黑衣红底,虽高矮胖瘦不一,但大都神情彪悍,只是少了些肃杀之气。
城主府辖制五千军兵,眼下这黑压压的一片,整个路口一眼望不到头,估计少说也有千儿八百。
“列队,封路!”
当即,丁横山扔掉了嘴里的木枝,抽出腰间佩刀,发号施令。
早已准备妥当的府兵,立刻亮出长戟,站在道路两端,长戟一致对外,将路口彻底封死。
虽只有三百府兵,但毕竟是京师出来的,威势这一块拿捏得死死的,气势雄浑。
道路两端各一百五的府兵。
城主府赶来的官兵,悉数都被堵在了两端路口。
灾民们,则是被府兵保护在这条街道中间,不少灾民发现了异常,叫骂声顿时少了许多,看着那森严的官兵,不少人眼中都露出畏惧,开始害怕起来。
只不过事已至此,害怕退缩都已无用。
“谁是管事的,封住路口意欲何为!”
这时,官兵分列两旁让出一条道,只见乌孔升骑着高头大马,身披战甲,手握长刀,驾驭着马优哉游哉的走过来,靠近府兵之后停下,大声一喝。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些兵是公主府的。
要不然,他便直接下令,对这群敢于闹事的灾民进行屠杀。
灾民暴动,形同谋反,作为边城城主,一城之主帅,他有权利先斩后奏。
这事儿就算是到时候报上去,也只会定他一个‘平叛有功’的奖励,根本没有后顾之忧。
毕竟,对于统治者而言,谁也不想看到治下之民,联合在一起反抗。
但,这事儿背后牵扯上公主府,性质便不一样了。
如今,乌孔升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手下这些兵,能在气势上压倒公主府,否则怕是要出大事。
心中揣测着,乌孔升驾驭着战马,在公主府府兵前面来回游走,目光阴沉。
但这些府兵都是从京城带来,自然对这小小的边城将领毫不畏惧。
说难听点,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过了好半晌,丁横山才姗姗来迟,站在府兵身后,一手摁着刀柄,一手叉腰,随意道:“在下府衙参军,奉命保护灾民,干你何事?”
“放肆!”乌孔升眉头一竖,当即大喝。
“小小参军,不过职同我手下一小校而已,见到本城主竟如此趾高气昂,目无大小尊卑!”
“灾民闹事,入城劫掠本城乡绅,你作为参军,非但不予镇压,反倒施行保护,对抗于我,你奉的谁的命!”
乌孔升冷笑开口。
驳斥对方身份地位,再率先给灾民入城事件定性,便站住了大义。
如此一来,在气势上,城主府便胜出一筹。
他倒要看看,这公主府小小的参军,如何应对。
应对不好,连他一起法办,公主府都是有口难辩!
心中打定主意,乌孔升冷笑连连。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奉本宫的令,乌城主有意见吗?”
话音未落,只听得马蹄声起。
下一刻,一匹浑身洁白如羽的骏马出现,直接穿过一众军丁。
马上是一名穿合身短襟,披着红色风衣的巾帼女子,腰间插着一柄宝剑,面容国色,凤目生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