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一整个晚上都在憋笑。
当她走到病房中央的茶几边倒了一杯热水转过身来时,好不容易压下的笑意又几乎从嗓子口里蹦出来,对上那双从Paid中抬起来的清冷双眸,赶忙咳了两声,立刻严肃起来,双手把热水呈给他。
却见他没有要接过去的打算,颜清便揉了揉鼻子,默默把水放到床头柜上。
“许先生的意思是,在医院里散步路过那间档案室的时候,看见门正好开着,一时兴起就把步散到里面去了?”
说话的人是富民医院今天新上任的院长沈南忠,本来升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此刻他的脸上有难以置信,有无可奈何,也有自认倒霉的隐隐恼怒,唯独见不出什么高兴的痕迹。
不是他不满意院长的头衔,相反为了得到这个职位他几乎是用尽了手段,只是上任第一天就遇到了这档子事儿,看着病床上那尊大佛不甚在意的表情,他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许慕寒抬眸看了一眼想笑不敢笑用力作出一副严肃表情的颜清,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又将视线放到手中的Paid上,“是这样没错。”
沈南忠抽了抽嘴角,却并不甘心,“那间旧档案室已经尘封多年,唯一的一把钥匙从前任院长传到了我手上,而我从来没有动过那把锁,档案室的门怎么就是开着的呢?”
许慕寒眉目淡然的翻过一页,“那恐怕就要问令千金了。”
房间里的第四人表情一讶。
颜清和沈南忠同时将目光转向她,原本一直在对颜清摆脸色的沈思思眼中闪过慌乱,伸手怯怯的扯来扯沈南忠额衣角,“爸……”
这位沈院长的脸色却似乎并不怎么好看,“钥匙是你拿的?”
沈思思没敢回答,但事实如何已经显而易见。
“好端端的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看你那么宝贝那把钥匙,就是好奇……”
沈南忠老脸一沉,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却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努力的想了想后总算明白过来是哪里不对,“你开了门以后没有一直留在档案室里?出去的时候也没有锁门?”
沈思思怎么敢老实交代她的确是在里面找东西的中途去了一下洗手间而且当时也没有想起来锁门,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撞见颜清,想着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就将她带去了档案室,但至于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时候进到档案室的,她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要是知道他在里面,再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门反锁了。
看着沈思思埋头沉默不语,沈南忠心中明了,恨铁不成钢的叹一口气,又突然朝颜清道:“那这位小姐又是因为什么出现在里面的?”
闻言颜清和沈思思皆是一愣,只是后者相较多了几分不安。
颜清不动声色的瞟她一眼,然后忽的笑了起来,歪着头看向许慕寒:“是他叫我过去的。”
许慕寒波澜不惊的掀起眼帘看她片刻,没有做出肯定的回应,也没有否认。
但沈中南对她这个说法倒是立刻就相信了,虽然狐疑她的身份,但单从许慕寒将她护在身下那一幕来看,就足以推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一般。
“看来只是一场误会而已,重要的是许先生并没有什么大碍,许先生就放心的在这医院里好好养伤,若有什么怠慢不周的地方,希望许先生多多担待。”
“沈院长费心。”
沈南忠眼神沉了沉,“富民医院是个小地方,许先生如果有什么不满或者要求,还请直接告知,能满足的我们都会尽量满足,我这个院长刚上任,希望许先生高抬贵手不要为难,我想在到来商会年宴到来之前,大家都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的局面。”
许慕寒抬脸一笑,眼中却仍是寒凉疏离的,“沈院长多虑了,股东大会上我也是投了沈院长一票的,所以我自然希望沈院长的这个位子能坐得安稳。”
沈南忠脸色未变,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沈氏父女离开后,房间里便只剩下颜清和许慕寒两人,墙上的时钟显示着的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多,但颜清却似乎并无走的打算,许慕寒一直专注垂眸翻看Piad里的文件,倒也没有催她走。
颜清一言不发的将病床上的伸缩桌打开,又把何州刚刚买来的热粥和几个精致的小菜一一放到上面,打开筷子整齐的摆在许慕寒面前后,就又安安静静的站到了一旁。
过程中许慕寒没有看她一眼,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后,便腾出一只手来拿起筷子用餐。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的缘故,他今晚胃口出奇的好,即便一人一筷,面前的粥菜不知不觉就见了底。
他放下筷子后,颜清立刻十分自觉地上前来收拾好,许慕寒虽然一直垂着眼帘,但时远时近的淡淡薰衣草香味却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鼻子。
等颜清洗好手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时候,许慕寒突然开口道:“你倒是大方。”
正在擦手的颜清虽然愣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将纸巾揉成一团精准无误的抛进垃圾桶里,说道:“其实我是个挺小气的人,但我既然没损失,又在这医院里没什么靠山,去招惹她做什么,倒不如做个人情,她心里反而会不舒服一点。”
这话明显有些报复的意味,许慕寒却并不理会她特意咬重的“靠山”两个字眼,“嗯,现在做人情都能拉上我了,”深邃双眸没什么变化的道:“勇气可嘉。”
颜清身上的毛孔紧了一紧,但她刚刚既然敢对沈南忠那么说,也不怕他现在秋后算账,所以提着气势应上去:“不是说想嫁给你的人不计其数吗?我还真没有体会过许太太这个身份究竟如何好,如果不趁机仗一下你的势,岂不是白占了这个位子。”
听到她的话,许慕寒抬头眯眼看她,眼中显然透出些危险的意味。
若是换作往常,他这个细微的反应足够将颜清震慑住,但此时配上他身上的病号服和头顶缠了半圈的纱布,那眼神的威力怎么看都是减弱了一半的。
单从外表上来说,但凡见过许慕寒的人不管男女都会因他拔尖的容貌和出尘的气质而印象深刻,甚至不必开口言语,单是一个清冷无痕的眼神也会令人难以忘怀。
而在颜清心里亦是如此,于穿着打扮上他就从未有过狼狈的时候,她都忍不住觉得他能将随便一件浴袍穿出并凡间之物的品质来,又何曾想象得到他一身宽大肥硕的病号服加身,头上包着纱布的样子。
寻常人这样打扮无疑是接地气的,而换作许慕寒这样的打扮却无疑是怪异突兀的。
颜清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噗嗤的轻笑了一声。
许慕寒自然知道她在笑什么,但对于她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笑倒是有些意外,事实上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女人今晚尤其的肆无忌惮。
怪的是,心中竟并不觉得生气,正要叫她走近些,何州突然出现在门口,“Boos常医生到了。”
下一秒穿着一身严谨西装手里拎了个箱子的常寿便直接穿过房门,步伐稳健的走到床边,板着脸将许慕寒的Paid一把抽了出来,“都这样了还在工作,不要命了?”
颜清讶然于这世上除了许老爷子竟然还有人敢如此态度对待许慕寒的当口,常寿已经从箱子里掏出来一个听诊器放到许慕寒的胸口移动。
许慕寒倒一副无甚起伏的样子,任由着他折腾。
半晌后常寿的脸色有些缓和,却突然看向颜清:“吃过东西了吗?”
颜清条件反射的啊了一声,又立刻意识到他不是在问自己,于是忙点点头:“刚刚吃过。”
“都吃了什么?”
颜清将刚才的清粥小菜一一报了出来,常寿总算是露出些满意的表情,然后做出个请的姿势:“请太太暂时回避一下,我有些话要和许先生谈。”
“好的好的。”
颜清老老实实的退出病房,还将房门轻轻掩上,犹豫了一下,默默将耳朵往门板上贴过去,却兀的对上一双眼睛。
“太太,你在做什么?”
颜清状似一脸淡定的缩回头来,“我试试这门的隔音怎么样……”
何州难忍笑意:“那试出来了吗?”
“还行还行,就比许慕寒的书房差点……”
话刚说完觉得哪里不对,颜清响亮的咳了两声,尴尬的将手揣进两边衣兜里,自觉沉默。
何州简直想笑出声,但他没有拆穿什么,保持着一贯的专业素养,恭敬问她:“太太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颜清摇摇头:“没事,我不累。”
这个回答倒是何州希望听到的,所以暗自勾了勾嘴角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许慕寒他……”
过道中安静片刻后,颜清终是没有忍住的开口,“许慕寒他的身体不要紧吧?”
即便她再迟钝,还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而她虽然与许慕寒做了两年的夫妻,对他她还是谈不上半分了解,就连他的身体状况她也是一无所知的,就像他有胃痛病她也是今日才意外得知。
但是那真的只是普通的胃痛吗?
“太太不必担心,Boos他自己有分寸的。”
何州的回答算是白回答了,但颜清却未再继续追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