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尘听到君无月的声音,轻轻摇头,“不必麻烦了,我已中毒至深,时日无多。”
“不,你若死了,我会内疚一辈子,你为了救我和弑天才被道悬下了重手,救你是应该的。认识你那么久,你并没有害我之心,所以,说什么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君无月声音冷硬。
“朋友?”宫尘听她这么一说淡淡一笑,依旧是那个温润到不食人间烟火的一尘不染男子。
弑天气得握紧了拳头,宫尘情绪越是平静,他就越自责。
君无月觉得宫尘这样一如冷静的表情是心灰意冷,一心等死。从一宗之主突然变成一个废人,就像从天堂一下子跌入幽冥地狱,那是怎样的痛苦?
心智不坚强的人会疯,可他看上去只是比之前冷漠了一些,看不出一点异样。
南宫冰澈出去的时候,君无月也跟着出来了,“师傅,除了剧毒,其他情况怎么样?”
“他已经是个废人了。”南宫冰澈可惜地摇摇头,这大抵是修炼者最不想最惨痛的结局了。
“破碎的丹田有修复的可能吗?”君无月依稀抱着一丝希望,不愿意这样的宫尘就此泯灭。
“没有,假道悬下手太重,他的丹田尽碎。”南宫冰澈拍拍君无月的肩膀给她无声的安稳。
“那就做个凡人吧。”君无月轻轻闭眼,心里愧疚加剧,像一座大山那么沉,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但,事已至此,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偿还这个恩情。
后院,青竹浮动,弑天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陪着宫尘东拉西扯,说些好笑的话题。可是,宫尘看不到任何东西的眼睛一直看着窗外,只因他闻到了竹子的清香。
“你若有空带我去竹林走走吧。”他的声音依旧很清淡很平静。
“啊?哦,好。”弑天立马站起来拉着宫尘的胳膊往外走,还细心地提醒他抬脚越过门槛。
臣杞命弟子把距离君无月最近的一个独栋小竹屋收拾干净,给了宫尘住。另外命一弟子照顾宫尘起居,结果被弑天拒绝了。
“小爷来,弟子笨手笨脚的哪有小爷照顾的好。”
臣杞笑笑,他现在也知道了弑天是上古神兽极火魔龙了。
宫尘在弑天的带领下站在竹林中,他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淡淡的抬头,明明看不见,他依旧凝视着面前的一棵竹子。
冷风吹来,掀起他身上的白袍,遗世而独立。
君无月信步走来,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宫尘,并没有上前打扰。
她想,宫尘的前世应该是佛莲转世,今生才有心怀天下的情怀,所以今生只是流落于人间,来拯救她和弑天来了。即便身处这红尘俗世,依旧能洁净如莲,纤尘不染。
从认识宫尘的第一天起,他从不在意红尘中的任何俗事,淡然面对一切,就好像他的身体会主动隔绝凡尘俗事一样,任世间百态如何变幻,最终照亮他的只有璀璨的洁净空间。
入世,注定在凡尘,他却在红尘之外,不受七情六欲的困扰,不为贪痴嗔癫所蛊惑,做一株静静绽放的雪中盛莲,遗世而独立,游离在天地之间。
没有人世的忧愁,只安心做属于自己的那一种生灵,不经意间勾勒一抹绝世风景。
可是属于他的盛世繁华已经过去,那么这株佛连此后会就此枯萎吗?
“是君大小姐来了吗?”他的声音似清泉透澈,但现在听来,清淡中夹着历经岁月的洗礼,润含着淡淡的沧桑,听后直击灵魂,让人心疼。
君无月收起情绪,恢复往日的平静,“是我,臣杞宗主给你安排了独栋竹屋,你可喜欢?”
“麻烦替我谢谢臣杞宗主。”宫尘淡淡说道。
“不必客气,刚好距离我住的小木屋不远,这样方便些。”君无月走过来站在宫尘的身边。
弑天挤在两人中间插话,“哦,对了,离开仙道宗的时候我把你寝殿里平时用的东西都带来了,现在就摆回你的竹屋去。”
话刚说完,弑天就不见了。
“你和弑天去了仙道宗?”宫尘声音比刚才有了一丝起伏。
君无月没有隐瞒,“是,去找解药,但是没有找到,因为你中的剧毒是你师傅给他的。”
宫尘听后没有做声。
但是君无月愤怒了,“你知道齐长老那样折磨你,给你下毒是你师傅默许的?”
“是我违背了他的命令,不怪师傅。”宫尘依旧淡漠。
君无月突然提高了声音,“他不配做你师傅,因为他是假的。”
宫尘转过头凝望青竹,“我原本是孤儿,是师傅把我带到仙道宗,不管他是谁,依旧与我有恩。”
“那如果我说,你的师傅只是一个夺舍别人肉体的禽兽呢?”君无月忽然说道。
宫尘转头看向君无月,“君大小姐,何出此言?”
君无月抬手把修罗塔拿出来放在宫尘的手里,“知道这是什么吗?”
宫尘摸着修罗塔,语气清淡,“师傅责问过我修罗塔失踪之事,莫非这就是那个修罗塔?”
君无月点头,“没错。”
于是她把从进入修罗塔试炼到见到灵魂状态的北宫烈,讲到真正的道悬北宫烈被害,肉身被夺舍,再到收走修罗塔的全过程。
还有,回宗之前假道悬欲要杀了她,夺走弑天,并且和云凰天大战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宫尘这次皱起眉头不得不信。
不是宫尘不信,是说出去整个神域的人都会不信,道悬外表保持着年轻俊美的形象。即便,人到中年看起来依旧英俊不凡,怎么看都怎么不像是坏人。
而恰恰是北宫烈的肉身,不管假的他做了什么,到最后名声还是归咎在真正的北宫烈身上。
这一点是最气人的,所以真正的道悬,也就是北宫烈才要尽快重塑肉身,夺回自己的一切。
宫尘皱眉的是,不管这个假道悬是谁,千真万确是他带回了孤儿漂泊的他,还是他的师傅。
君无月看着不说话的宫尘说,“你不用自责,假道悬身份不明,一千年前就夺舍了我师傅真道悬北宫烈的肉体,明显来头不简单。”
她看着宫尘情绪没有什么起伏,继续下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