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侧灯火如龙,灯光下是一个紧挨着一个的摊位,脂粉首饰,面具摆件,还有各色小吃。
宇文佑看不上这些小摊位卖的东西,但见那些年轻的女孩子围在小摊前舍不得走,就也上前买了吃食首饰等物给关雅儿。
“想不到这种小摊子上,还有上好的珊瑚珠子。”宇文佑捡起一串珊瑚银珠,让老板包起来。
“公子爷真是好眼光,这珊瑚银珠是我这小摊上最好的首饰,让这位姑娘戴在手腕上,既显得皮肤白皙,还能让手腕看上去纤细柔美。”老板说着,就拿出一块崭新的帕子来,准备包上。
“不用包了,我不喜欢这珠子。”关雅儿忽然说道。
老板停下手中的动作,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扫,别有深意地笑了。少年买首饰送意中人,少女耍小性子不要,这种事情他见的多了,经常是要不了多长时间,两人就会言归于好,所以这珊瑚珠子还是要包上的。
宇文佑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但他看出来关雅儿不高兴了,但,为什么不高兴?
“你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可没有一件问过我,喜不喜欢。”关雅儿微微垂着头,有些委屈地道,“你都是看别人喜欢,觉得我也会喜欢,就买了给我,觉得这是在对我好。”
“对你好,你不高兴?”宇文佑不明白。
“你对我好,我当然高兴,但这种好太刻意了。”关雅儿想了想说道,“就像是心不在焉地临摹,只是在消耗时间而已。”
“那你想怎么样呢?”宇文佑叹气,这种错误他在顾芳仪身上犯过一次,因为白子仁和林泉水的开导,他才换了方式。但孝子可以有很多种,谈情说爱似乎只有一个套路吧?左右都是对你好,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我想看看真正的阿佑,是什么样子的。”关雅儿认真道。
“真正的我?”宇文佑抬起头想了想,却想到了被他逼疯了的安谨心,说道,“你会害怕的。”
“那就再换回来。”关雅儿察觉到宇文佑的担心,止不住地有些心疼,笑着说道,“我相信阿佑,不会伤害我的。”
宇文佑盯着关雅儿看了一会儿,然后掉头就走:“真正的我,是不会陪女孩子逛街的,你自己慢慢玩。”
关雅儿愣了一下,连忙上前拉住宇文佑的胳膊,宇文佑皱着眉头满是不耐烦地看着她,冷硬的模样让关雅儿心中一突,却又很快笑了起来:“等我一下,老板,那串珠子呢,包好了没有?”
“早就包好了,您拿好。”老板忙道,他不知道这两人都说了什么,见女孩子心情好了,反倒是那位笑容满面的少年一脸寒霜,不由得满是同情地看了宇文佑一眼。这还没成亲呢,就被辖制成这样,成了亲还得了?
关雅儿付了钱,就把手串递给宇文佑:“这是送给三姐的。”
宇文菡嫌宇文佑和关雅儿沉闷,正好宇文桓落了单,就拉着他一起走了。关雅儿第一次见宇文佑的家人,彼此又很投缘,觉得很应该送点小礼物。女孩子之间的礼物不需要多珍贵,心意到了就行。这串珊瑚珠子,每一颗都圆润可爱,很适合年轻的女孩子。
看着宇文佑把手串收起来,关雅儿笑了,拉着宇文佑去猜灯谜。
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关雅儿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这也难怪,十来岁的女孩子,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只不过从小被至亲之人轻视,又没有人开解,所以一点点地封闭了自己。她相信宇文佑,就不知不觉间放松了心底的枷锁,有了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神采。
关雅儿想知道真实的宇文佑是什么样,却不知道她自己也是戴着面具的。
花灯会上,猜灯谜的地方很多,猜出谜底的人可以得到一些小玩意儿,或是写着灯谜的花灯。制作最精美的花灯,那灯谜也是最难猜的。
万家灯行前,巨大的灯树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大多数人都只是猜底下的灯谜,底下的花灯很快就少了一大半,中间的也被人取走了几盏,最上面的却几乎没动过。
宇文佑左右看了看,见到许多书生打扮的人眉头紧锁,喃喃自语,都是想挑战那最高处的花灯,却一个也没能成功,不由面露嘲讽之色。连个灯谜都猜不出来,还敢号称才子,菜籽吧。
“这些灯谜,的确挺难的。”关雅儿仰着头道。
“不好猜就别猜了,回头我找店家要一个给你。”宇文佑说道。
“不要,我从来没有猜过灯谜,元宵节的时候爹给哥哥出灯谜,我都能猜出来,这次也一定行的。”关雅儿眼中闪着兴奋的色彩,“我赢两个,回头送你一个。”
“行,我等着。”宇文佑并不看好关雅儿,那些个年龄阅历长于关雅儿的大才子都猜不出来,关雅儿怎么能行?还要两个,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和灯谜相比,宇文佑更乐意欣赏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的关雅儿,看着看着忽然发觉有人在盯着他,不动声色地侧了下身子,还是惊动了那个人,只能看到一个身影极快地躲到人丛之中,消失不见了。虽然动作很快,但可以确定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而且对他不怀好意,是谁呢?
唉,仇家太多,宇文佑连个可以怀疑的对象都没有。正苦恼间,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位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宇文佑扭头一看,来者是秦彦儒,目光定定的落在关雅儿身上。
关雅儿还记得秦彦儒,但她记得宇文佑不喜欢这人,就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点了下头,然后又去想灯谜。
秦彦儒也对宇文佑点了下头,然后就在关雅儿身边站定,也仰着脑袋看灯树最上面的灯谜。
这么明显的挑衅,宇文佑被气得笑了。才子都是有点清高之气的,似秦彦儒这种从小就顶着神童之名的才子更是傲气非常,除了天地君亲师,谁也不放在眼里。在大多数人眼中,读书人是未来的朝廷栋梁,他们有资格骄傲,这一点宇文佑不否认,但他就是看不得读书人的这种骄傲。
乱世之中,那些读书人在对立的时候,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往别人头上扣,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亲眼见证过的。而一旦所依靠的势力败了,不需要怎么威逼利诱,他们就投降了,然后用更恶毒的话来说自己的旧主子。如此也就算了,为了生存嘛,可他们偏还要摆出一副“世人皆浊我独清”的傲然姿态来。几次下来,宇文佑被恶心得不行,一听见“之乎者也”就反胃。
以后去了燕州,要制定一条法律,所有的读书人每天都要腾出半天的时间来干活,旬假就送到军营里去,什么最苦最累,就让他们干什么。毕竟,别人在辛苦劳作,保家卫国的时候,你们在研究圣人明讯,这是多么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啊。
喝彩声忽然响起,宇文佑被吓了一跳,原来是秦彦儒猜出灯谜,得到了一盏灯树最顶端的走马灯。得到了花灯,他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走到宇文佑跟前笑道:“兄台不去试一下吗?”
宇文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若出手,你们就没得玩了。”
“兄台倒是自信啊。”秦彦儒认定宇文佑是在吹牛皮,笑了一声就去看关雅儿,这些灯谜的确很难,她能猜出来吗?
没多大一会儿,关雅儿满是愧疚的看着宇文佑:“阿佑,这灯谜太难了,我只能猜出来一个。”
“但是你想要两盏灯。”宇文佑听出关雅儿话里的未尽之意,抬头看了看那灯谜,思索了一番便走到桌案前,写下了一个“一”字。
“阿佑,这个是我猜的。”关雅儿道。
“我们还真是心意相通啊。”宇文佑笑道,便又写了另一个谜底,交给店老板。
店老板揭开灯谜后面的答案,两相对照后笑道:“公子大才,两道灯谜都猜对了,你看看选哪两盏灯?”
关雅儿惊喜地看着宇文佑:“阿佑,你好厉害,我想了那么久也只猜出来一个,你只看了一下就猜出了两个。”
“这有什么难的,也值当你这样。”宇文佑不屑道,“行了,快去选灯吧。”
关雅儿乐滋滋地去挑选花灯,秦彦儒拱手道:“请教兄台大名。”
“做什么?”宇文佑问道。
“秦某自幼饱读诗书,又蒙名师指点,自以为在年轻一辈中,才学无人可比,今日才知夜郎自大,实在可笑。”秦彦儒态度诚恳,竟然是真心认错,“猜灯谜虽然是小游戏,却能看出兄台才学更胜于我,秦某有意结交,还请兄台不要嫌弃。”
“你这人没什么风度,好在人品还可以,交个朋友也不是不行。”宇文佑看着目光澄澈的秦彦儒,不由得想起那句君子坦荡荡,虽然还是不怎么喜欢这人,却也没再拒绝,“在下顾佑。”
“顾兄。”秦彦儒又是一拱手,看了看关雅儿道,“不知那位小姐如何称呼?跟顾兄是何关系?”
宇文佑脸上笑容一收,他娘的,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这些个读书人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惦记别人老婆都能做的这么坦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