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神在擎先生身上稍作停留,又落到宏先生身上。
改变,以及需要我的“力量”?
这就是你们说的大事?
不,等等,虽然我猜到这是什么意思了,但是还有很多的问题――计划和目标这些都暂且不论都好,宏先生……宏先生您是怎么从净城出来的?
――如果一开始您就能自由出入,那为什么那些净者却要对着净城的入口哭喊呢?
――如果这位确实不是宏先生,那真正的宏先生又在哪里?
我的眼神显然传达了我的疑惑。宏先生保持着微笑,回答道:“这就与那天在下能影响会议一样。在下一直都有些权限,只是一直都没有使用而已。”
这个回答显然不对,那天我看见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宏先生。
我于是又死死盯着他的双眼,企图找到那天他留下的端倪。但他很轻巧地将目光移向仍然发散光芒的天空,没能让我看见眼底是虚无还是慈悲。还好,他现在就在这里,我总有机会。
“擎,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和9197先生商谈。”
“啊……那个,宏先生,我果然还是想自己来……”
“不用担心。9197先生现在的犹豫都是因为我的神秘,”他终于将视线对过来,对我又说道,“在下的神秘。”
我终于看见那份虚无。
果然!
“那……就交给宏先生了。”擎先生行过礼,几个翻身从这房顶腾挪离开。
我看着擎先生离开的身影,光辉也在这个时刻缓缓熄灭,在我们顶上积攒的白色也渐渐散去。
我稍稍迟疑,还是率先开口发问:“宏先生――?还是我该给您换个其他的什么称呼?”
他笑容稍稍一僵,带上了一抹无奈。
“你果然是能看出来啊。”
“可能吧。”
“那些在净区里生活过那么多年岁的净者可都没看出来呢。是见识的区别吗?还是说执行员天生的敏感?”
――他说的不是净城,而是“净区”?
“或许和我的经历有关系,但绝不是‘执行员’那样可笑的身份留给我的。”
“好吧。”他温和地呵呵一笑,“称呼的话,还是叫我宏吧。这些称谓都没有什么意义的了。”
“请稍等。在正式开始之前我还有一个疑问。”
“请讲。”
“真正的宏先生又去哪里了?他现在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我想起了送给宏先生的礼物,那瓶不含“冷血”的复。如果被“外头”的人检查到,他极有可能会陷入危险。或者说,净者在未得到允许之前获得额外的能量补给,这对于那些外头人来说原本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不必担心,他会出现的,在这之后代替我的工作。至于危险更不会有――那瓶复根本不会带来危险,你们黄星人可没有搜身的习惯。”
我们黄星人?还有这位先生竟然知道那瓶复?
心中因这些模糊的信息浮现一种荒唐的感觉,但无论如何还是要继续对话的吧?
“那么,宏……先生。现在开始我们的商讨吧。”
“哦,原来你只担心这个问题啊。我还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那么就开始吧。他们说的大事情,想必你已经明白了?”
不,我并不是只担心这个,只是只有这个消息目前我无法推导出来。这件大事的具体内容、净者会有这种想法的原因、以及我的力量能够做得到的事情……这些我全部都能够猜到。但是唯独宏先生的安危是实在缺乏信息。
大事情自然是革命了。
净者被关在净城里那么多年,自然是充满了憋屈――平日里借由全身心的学习而暂时能够排解,但在我整理完书目之后,全部人的研究就从无序状态变为了有序,效率提升了无数倍,更不用提我在中央大街占据了两条街道的理论模型。对现在还留在净城里的净者来说,研究我留下的模型就足够了。
而随我走出净城的那十二位净者则更轻松――虽然身上的研究任务是城内的同胞的数个数量级的倍数,但是每天却能得到等同于“外头人”的能量配给,甚至说在完成了研究任务之后还有大把的剩余。
酒足饭饱会思考什么?
当然不是淫欲,而是变。
在净城内长年积压留下的委屈,在这一刻仿佛规则被强化一般疯涨,最终化为了图谋变革的野心。
这也就是净者们露出那种表情的原因了。
“我当然明白。”我严肃回复道,“宏先生,我有些好奇。我现在仅仅是拥有您上次留下的自由行动权限,其他都与获得了能量的净者并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非得说是我的力量呢?”
――我原本该是对这些真相毫无兴趣的。
“你不会不明白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的,这也是我没有给他们权限,而仅仅将权限交给你的原因。”
其实我也明白我和净者有什么区别。
那就是经历。
净者仅仅在城里学习,各种认识都与我有千差万别。更不用说我最沉痛的回忆,还有那些在黄星上无从得知的黑暗历史。
是的,不变革,黄星迟早会和红星是同样的下场。我浏览了所有的红星论文,根据我的推导,红星人在开始了解到“拟造规则”这样的基础之前,也在“如何提升规则使用效率”这样的弯路上绕了许多年。
既是说,只要按着现在已有的理论走下去,黄星同胞们一定也是能够自己发觉那条由“拟造规则”通向“制造规则”的道路的。而最基础的观测设备与规则储罐他们其实都已经正在研究了,接下来的道路其实十分通畅,我仅仅是加快了这一步进化的过程而已。
但无论如何,这么走下去,黄星最终仍然毁灭自己的。
因为说到底毁灭红星的不是科技,而是人啊。
哪怕我再怎么推进黄星的科技发展都好,只要制度和思想没有发生变化,那种“通过不断地开会来决定事情”的做法没有发生变化,迟早有一天黄星的各位同胞也会因为在发展的问题上的分歧而大打出手。
这几乎就是必然的了。
除非有人能够改变。
而具有这种改变的能力的人,我不是,眼前这位宏先生更不是。
如果他有能力早该动手了,而不是看着净者被我带领着产生野心,再来撺掇我去帮助他们。
而我没有这个能力的理由也十分简单――我根本没有行动的理由,也即是说,我根本不会让自己去成为“那个人”。
所以……现在他是来劝服我动手的了?
有趣。
真是有趣。
配合上您的真实身份就更加有趣了啊……红星的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