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竹忽然想起了《水浒》中,‘林冲入伙’的情节。想要英布来个‘投名状’。所谓的投名状也就是见面礼。他让英布、陈豨火速带兵去攻打荥阳。
荥阳的守将是屠刚丘和项声。项声这人倒还罢了,残暴不仁,最爱巧取豪夺。屠刚丘可不是省油的灯,这是员老将,五十岁上下,曾经跟随过项燕。项燕的军队在长江畔被王翦击败之后,他一直隐姓埋名漂泊在外过的是风餐露宿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但,报仇复国的信念却从没忘记过。初时,项梁在吴郡一代广招亡命之徒楚国壮士,准备复国抗秦,屠刚丘就寻到那里和项梁桓楚等楚国名将的后裔,一同招兵买马积极准备,随时准备着为楚国抛头颅洒热血。{桓楚的父亲是楚国大将桓山民,项燕的副将。}项梁开始起兵的时候,攻略吴郡、盱台等地,屠刚丘一马当先悍不畏死,立下无数大功。被项羽封为梅里侯,在楚军中威信很高,一言九鼎,不易对付。不但有忠心而且很有韬略,武功也是一流。
英布寻思要想很快地打败屠刚丘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是一旦拖延个十天半月的,项羽的大队援兵也就赶到了,更加没有胜算。想来想去,没有什么主意,便出了府门在路上闷走,忽然想起来了,秦王说过虞姬也住在这里,便径直沿着相公的曲折游廊,碎石小路,一面想宫女打听着,想去拜见一下虞姬娘娘。
来到虞姬门口的时候,还没进去,他就先看到了吕马童。离着四五步,英布惊讶的喊道;“马童,你怎么会在这里。”吕马童早就知道英布来了,不过,两人以前的关系很一般,他又知道英布这人狂妄,所以也就没有去拜见。他那里知道此时的英布就像是折断双翼的雄鹰已经不如一只野鸡威风了。
吕马童听出英布口中这声招呼颇有些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心中也是一阵子的激动,快步的迎了上去:“九江王,你也来了。”英布仿佛是个见到亲人的孩子,一把就抱住了吕马童的手臂,颤声说;“马童,真的没想到,我能在这里遇到你,我还以为你——”吕马童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呀。听说,大王你——”
英布摆了摆手说;“不提了,不提了,家破人亡了,全家都让项蛮子给杀了,一个也没剩下,夫人死了,孩子死了,爹娘也死了,现在我是举目无亲,举目无亲。”吕马童一拳砸在身后的墙壁上;“项羽——他怎么变成这样。”英布知道吕马童和项羽是从小一块穿着开裆裤长大的朋友,不由得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说;“那人——让我怎么说呢,简直就是个禽兽。连亚父都——”
吕马童倒并不觉得项羽是个禽兽。他对项羽的了解程度可以说不亚于虞姬,项羽不是禽兽,他只不过是个感情胜于理智的蠢货而已。
英布脸上的颜色很难看,就像是揉皱了的抹布,显然他不想也不敢去回忆往事,连忙就把话题给转开了;“马童,听说虞姬娘娘也在这里,我能不能去见见她。”
吕马童道;“在,在呢,娘娘也很想念以前的故旧,你快写去吧,慢。”吕马童伸出双臂拦住了迈步的英布,低声说;“娘娘有身孕了,是秦国的种子,你说话最好小心一点,秦王对娘娘爱的如珠如宝,出了事,咱们担待不起。”
女人的分量有多重,英布是明白的。无论你是怎样的大将,立下了怎样的功勋。在君王面前,也敌不过美人一笑。
吕马童接着说;“娘娘心情不好,秦王心情也不好,因为娘娘还想着项羽呢。你最好斟酌着讲话。”英布哼了一声;“这等无情无意的人,娘娘还想他做什么。”吕马童苦涩一笑;“娘娘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重感情。”
英布心弦被拨动了一下,自问,我是重感情的人吗?危急关头,我丢弃了老婆孩子独自逃生,我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这念头只是弹指一挥间就被他抹去了,他用的抹布是:“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英布跟着吕马童举步来到院中,吕马童上了台阶,轻叩朱门;“娘娘,有故人来访,见不见。”里面传来玉琅的娇声娇气;“马童,是谁呀,娘娘正想歇着。”吕马童轻声道;“九江王英布。”
“是,英布将军,快请进来。”这话是出自虞姬之口了。
“末将英布,参见娘娘,娘娘,你,一向可好。”英布躬下身子,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已经发红了,黑脸上泛出一些惨白。
虞姬很虚弱,被两个贴身丫鬟扶着,过去搀扶着英布;“当阳君,你,你怎么来了。”虞姬还是沿用以前的称呼。对此,英布并不在意,几乎所有见过虞姬的人都知道她是个没有机心没有恶意纯洁如水的单纯美人。没人会跟她计较什么。
英布心里难受,眼中有些湿润,虞姬的影子在他眼中有些模糊,堂堂的铁汉居然哽咽起来;“娘娘,我,我背叛了大楚,我投降了秦王——”
虞姬扶着他,不见有多么惊讶;“当阳君,你,怎么啦?”
吕马童在一旁低低的说了一声;“娘娘,当阳君的全家都被霸王给,给杀了。”
黥刑黑脸汉子英布忍不住泪洒前胸。也许只有在虞姬的面前他才会哭,他才敢哭,不知道为什么,也许,那绕指柔真的可以融化百炼钢吧!!
“英布,对不起,对不起,他,他怎么能这样做,你受苦了——”虞姬一下子就跪倒子地上。
吕马童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赶忙过来扶着她;“娘娘,千万不可以这样,秦王知道了一定会大发雷霆的。”同时他捅了英布一下,让他说话注意一点。
英布哀声道;“这和娘娘没关系,只是那人的心肠太狠毒了,两国交战,何苦连累妇孺。况且,我们曾经是多年的战友,生死与共的兄弟,他竟然全然不念——”
虞姬此时已经是泣不成声了,她想到了自己的遭遇。他对我不也是无情无义,全然不念往日之情吗?
英布情难自控。纯净如水的虞姬洗涤了他全身的戾气和凡心,他悲愤的说;“娘娘是何等样人。像个仙子一般。何苦为这等无情无意的家伙守着感情,我看秦王深明大义,相貌不俗,却比他强得多了。况且,对娘娘又是一片痴心的。”
虞姬惊诧的向后退了一步,怯生生又悲伤的说;“当阳君,你是来替他做说客的吗?我,我怀了他的孩子,他还不信任我吗?”
英布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不是的,我只是有感而发,娘娘你可别多想,末将看得出来娘娘的思虑好重,这样不好,楚国的百姓还有一众将士,像钟离昧、季布这些人还在心心念念的想着盼着等着娘娘呢。”
虞姬泪流两行,差点昏厥。
吕马童咳嗽了两声;“九江王,你,你话太多了,娘娘这次来就是要见见项羽和他做个了断的。”
虞姬心里一阵针刺,心想,我那里是来和他做个了断的,我根本就是忘不了他,想要见他一面,那藕断丝连牵肠挂肚的想念终日不停的在撕扯我的灵魂,我快要活不下去了。项郎,项郎,我和你能有个了断吗?我若是跟你回去了,你还能接纳我吗?他,又该怎么办呢?他是秦王,秦王对我也是好的。我对他,我对他怎样?方才我还盼着他过来,他每次过来我都莫名其妙的高兴,不,他,他是个魔鬼,我会把他从心里赶出去的,项郎,项郎——
吕马童和英布见虞姬这一阵痴痴呆呆的不知道想着什么,两人心中又是心酸又是害怕,更加的不知道如何安慰,三人一下子就僵在那里,还是紫环和玉琅及时的过来解围;“娘娘,娘娘你有发痴了,快醒醒,这里还有客人在呢。当阳君,你有所不知,娘娘似乎得了一种怪病,她有时候自言自语,有时候说梦话,不是念叨楚霸王,就是喊秦王的名字。见了秦王有时候手忙脚乱眼神热乎乎的,有时候又冷的像一块冰。你们说,娘娘是不是病了。”
紫环和玉琅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那里知道成年人这些复杂的心事,吕马童和英布一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简而言之,这就叫做为情所困。也就是现代人说的三角恋情了。三角恋情只适用于感情浑浊的人,不适合虞姬。她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在两个男人的夹板之下,她的娇躯和心神就要被揉碎了。
当虞姬说出要来见项羽最后一面的时候,她是真心的,出于一个贞洁烈女的考虑,她觉的自己怀了秦王的孩子,即将做母亲了,如果心里想着另外的一个男子那就是罪恶罪孽,是不容宽恕的。所以,她必须把项羽的影子驱逐出去,和他彻彻底底的了断一下。可是当她真真的来到了成皋,听说了一件又一件关于楚军的消息,关于项羽的消息,整颗心忍不住有浮躁起来。就像是微风中飞的不太高的风筝,上不了天,也落不了地,飘飘忽忽的。那不是她可以控制的,尽管她试图调集全身上下所有毛孔细胞中的理智和定力来克制这种她自认为‘淫邪’的念头,都无济于事,项羽的一颦一笑还有影子都在召唤着他,仿佛是无数的钩子伸进心里,勾出她的相思。
于是虞姬觉的自己对不起肚子里的孩儿。
虞姬被紫环和玉琅的喊声惊醒了,幽幽的叹了一声,就坐在案几后,懒懒的伸出手臂,让吕马童和英布坐下。
英布看了看吕马童,把想要对虞姬说出来的最后一句话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他是想告诉虞姬,这个时候去见项羽非常的危险。以项羽那种顺我者生逆我者死的个性,极有可能会一箭取了虞姬的性命。英布深深地为她担心着,不过,看到虞姬那副忧郁憔悴的模样,他还是咽了回去,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必须是虞姬和项羽、秦王三个人去解决。结局如何难以预料,看看各自的表演吧。
英布拒绝了虞姬让座的举动,转而说道;“娘娘,末将想和马童单独的谈谈,方便吗?”虞姬突然嫣然微笑;“那有什么不方便,你可以把我这里当成家的,把我当成妹子,把马童当做是弟弟。”
英布鼻子一酸,险些又落泪了,不过他忍住了,九江王又不是个娘们,怎么能总是哭鼻子呢。英布低头道;“多谢娘娘不弃,英布牢记在心,马童先借用一下。”
吕马童跟着英布来到门外,英布还是拉着他向前走,吕马童心中也是非常的纳闷,不知道英布把自己借出来干什么?
英布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停下来,握着吕马童的手说;“楚国完了,被项羽毁了,我们复兴楚国既然无望,至少也给楚人要带来安定的生活。我觉的当今秦王宅心仁厚,度量很大,而且并不仇恨楚民,我们只有帮助他统一天下,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
要说英布会为老百姓着想,那颗纯粹就是天方夜谭外加聊斋志异和一千零一夜。简直顺嘴放屁。不过,吕马童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就直接了当的说道;“大王,你有话请说,秦王对我也是不错的——”心想,除了前一段时间陷害我的事情。吕马童没把那事儿放在心里,不过就是秦王的恶作剧罢了。
英布一听吕马童这话就知道他在秦国的这段时间对秦王的印象很好,更加铁了心降秦。便毫不隐瞒的说;“秦王令我去攻打荥阳,荥阳的守将是屠刚丘老将军,他不好对付,我打算智取,速战速决。”
吕马童哂笑道;“任何人都会这么想,关键是,计将安出。”英布道;“这个吗,方才我还没有主意可是现在已经有了。我问你,你吕马童在秦国所任何职。”吕马童道;“禁军统领,不过也就是个校尉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