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候失笑道:“天下人又不是瞎子,如此明目张胆的逼迫,岂不是落人口实。”
“那是?”
陆遥又迷糊了,饶是他自诩聪明绝顶,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连赫赫有名的墨家大执事岳长溪都能玩弄于鼓掌之间,可却很少能够猜透他这位大哥高深莫测的心思和用意。
镇国候道:“黑影所杀的都是在百家中地位极其显赫的人物,而且这只是第一批,如若百家还未嗅到危险的气息,仍然压抑着造反的心思,黑影还会继续去暗杀,直杀到百家彻底无法忍耐为止。”
“如果不出我所料,百家不会忍耐多久的,黑影虽未打着朝廷的旗号明目张胆的杀人,而且是隐藏行踪,那些人恐怕到死都不知是谁所杀,但他们不是傻子,岂能不将怀疑的目标指向朝廷?”
“只有朝廷有理由向整个百家动手,他们一定会怀疑,这是朝廷派出的杀手,准备在彻底撕开脸面之前,暗中削弱百家的实力。”
陆遥闻言沉吟片刻,虽然向来敬佩大哥运筹帷幄,智算近妖,但这次却是有些不敢苟同,总觉得镇国候过于理想化了。
这茫茫世间,藏龙卧虎,不说人族,奇人异士数不胜数,塞外妖魔两族强大者亦是多如牛毛。
人族能有今日之辉煌,百家功不可没,长城之外的妖魔也完全有理由对百家恨之入骨,欲要毁灭百家,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这暗中杀人的高手,百家未必就会认定是朝廷派去的,难道就不能是妖魔么?
见陆遥不吭声,陷入了沉思,镇国候微笑道:“你放心,百家第一个想到的,绝对是朝廷。”
陆遥不解道:“为什么?”
镇国候道:“因为那些人,都是死于‘嗜血摄魂大法’!”
陆遥一震。
嗜血摄魂大法!
什么玩意儿?
镇国候就知道陆遥没听说过,解释道:“嗜血摄魂大法,只有修炼杀道之人方能修炼,修炼杀道者,本就是以杀证道,而修炼此法,更是如虎添翼,契合无比,嗜鲜血,射魂魄,掠夺众生性命来疯狂助长自身境界。”
邪术!
正儿八经的邪术!
如此残忍,和吃人有何分别?
陆遥光听就觉得毛骨悚然。
“杀道本就是邪道,非但举世共畏,而且天理难容,修炼杀道者十人中,恐怕得有九人会丧命于天谴之下,亦要时时刻刻提防累积在身上的罪孽突然作祟,走火入魔,可谓是步步凶险,故而就算是再穷凶极恶之人,也很少会胆敢选择修炼这等恐怖的大道。”
镇国候显然对杀道知之甚深,侃侃说道:“修炼杀道者本就稀少,而通晓嗜血摄魂大法的更是凤毛麟角,而能够在举世不容的环境当中将杀道修炼到绝顶境地的人,当世已知的只有两个。”
陆遥脱口而出道:“李浮屠和白起!”
他首先想到的,这就是这二人。
恶棍榜排名前十的两大屠夫!
“没想到你竟然知道。”
镇国候有些讶异的看了陆遥一眼,倒也没有如何大惊小怪,毕竟李浮屠和白起可是大名鼎鼎,陆遥瞬间便猜出是这二人,也在情理之中。
陆遥嘿嘿一笑,心虚的低下了头。
镇国候视而不见,兀自说道:“其实说是两个人,不如说只剩下一个人,李浮屠在三十年前突然不知所踪,时至今日一直是销声匿迹,从未听说过有人曾见到过他,或许早已死去也说不定。”
“就算李浮屠没有死,他虽然杀人无数,百家死在他手中的亦是不计其数,但百家对他有仇,他却没有理由对百家有恨。更何况,此人杀人向来无所顾忌,从不藏头缩尾,百家又岂会怀疑是这个或许已经死了的人,是杀死他们流派中流砥柱的罪魁祸首呢?”
陆遥终于明白了,惊声道:“所以他们必然会怀疑此事是白起做的,因为当今修炼嗜血摄魂大法的杀道高手,只有他强大到能够杀如此多的百家高手,便如探囊取物!”
镇国候点点头道:“不错。”
陆遥不禁更加震撼,愈发的对黑影好奇起来,这家伙到底是谁?竟然如此厉害!难道真的能和杀道巅峰的白起比肩吗?
暂时收敛对黑影的好奇心,他紧跟着皱眉道:“可如此岂不是留下了把柄?百家固然会认为这是朝廷对他们下手的前兆,但若昭告天下,纵然造反,岂不是名正言顺?天下人仍然会认为是朝廷容不下百家,所以杀人逼迫,而百家造反,则是迫不得已。”
镇国候淡淡道:“昭告天下?他们拿什么昭告,就凭死者是被嗜血摄魂大法所杀么?”
陆遥一怔,是啊,谁敢说当今世间,除却白起,便再无身怀嗜血摄魂大法的绝顶杀道高手?
这并不是可以指认朝廷的证据。
如若届时百家真的以此为由而堂而皇之的造反,朝廷定会矢口否认,真假难辨,各执一词,还不是成王败寇?
待百家被灭,诸事平定,这笔糊涂账还有谁会记得?顶多不过是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罢了。
镇国候又酌了杯酒,缓缓银下,说道:“这件事,到底谁是谁非,其实无关紧要,之所以做这么多,不过是堵天下人的嘴罢了,然而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又岂能真的无人有所微词?只要明面上过得去就行了,哪怕世人都心知肚明,但没有证据,也无法指责朝廷翻脸无情。”
陆遥深以为然,在大势所趋面前,借口这种东西,不过是骗骗愚民罢了。
就算漏洞百出,但只要没有明确的把柄,是非混淆不清又如何?
这是大势,根本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
陆遥不禁一叹,看来大哥早就盘算的滴水不漏了,就算自己不到墨家总院口若悬河,百家造反亦是势在必行,真正将百家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是自己这位高深莫测的大哥啊!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原本陆遥还有些沾沾自喜,这回是彻底心悦诚服了,问起镇国候的意见:“接下来我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