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麻醉剂准备好了吗？”

“好了。”

“手术刀和起搏器那些呢？”

“也好了。”

……

手术台就是艾伦曾经躺过的那个地方，而此时，这个地方则成了大荣生命的拔河赛场，李诚要和死神来一场生命的竞赛，谁胜了谁就有资格掌握大荣的生命。

有了艾伦在这里，李诚省了很多功夫去准备手术前的材料，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来对大荣进行术前救助。

大荣的身体很糟糕，因为路途遥远，所以他的身体血液流失过多，现在急需新鲜血液补充，他唯一的直系亲属是他老娘，血液也符合标准，这才让李诚松了一口气。

手术室不能保证卫生，是一个十分简易的场所，所以很容易出现感染，李诚必须十分小心，好在他经验丰富，这里也不是第一次动手术了，所以李诚还算得上游刃有余。

艾伦想起了曾经二战时的战地医院，在战火中的医生们估计也和李诚此时的感觉一样，李诚此时已经满头大汗，但是他的双手却没有一丝颤抖，眼神中射出神异的光，那是专注于和死神斗争的光芒。

艾伦此时觉得，他满脸大胡子邋遢的样子也不是太过难看，反而有种古希腊圣贤般的睿智和潇洒，原来一个人的气质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外表。

三个小时后，李诚长舒一口气，他终于保住了大荣的胳膊，虽然以后他不能再进入山林打猎，但是一些简单的活动还是可以做的，这样的话，大荣以后和媳妇种地加上他自己受伤后的补贴，一家人还可以风风火火的过日子，说不定，还够养活两个娃娃。

李诚感觉重担落下了双肩，他总算没有辜负大荣老娘和媳妇的信任，也没有砸了他神医的招牌，他将后续工作交给了艾伦，他相信艾伦在跟了他这么多天后应该学了点东西，这个年轻人还是很聪明的，而他自己实在是有点累了，要不是撑着要给大荣一个交代，他实在是没有精力独自完成这样一个大手术。

艾伦目睹李诚倒在床上后呼呼大睡，就像是刚从战场上回去般的疲惫，他微微苦笑，收拾起了手术的一些活计，大荣还未醒，不过看情况醒来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情了。

艾伦知道，门外头有很多人在等着他们的消息，只不过碍着手术需要安静的要求才按捺着自己的内心，现在他要把手术成功的好消息通知出去，要是再等下去，外面那群人估计得疯掉。

李诚平时的毛病艾伦也知道，无非不过与这里格格不入而显得孤独，他自己本来是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声名显赫，家庭富裕，可以说是人生的大赢家，结果最终沦落山野，成了村夫，和一群没有文化的赤脚汉始终为伍，即使地位超然，但那种没有知己的苦闷还是让他显得孤僻和离群，只不过村民敬重他，所以也不在乎他的怪异。

但是艾伦知道，李诚是个热心肠的人，他拥有满腹的热情，那些村民早都已经成了他不可分割的家人，虽然他表面上超然于世，但是对于每个来看病的人他都异常热心，这从每日的点点滴滴都可以看到，他认真磨药，研习他本来不太认可的中医学，即使资料稀少，他还是从各处想方设法找一些沦落在村民记忆中的土方子，他把这些方子进行反复实验，找出不闻于世的草药，在艾伦记忆中恐怕只有地球东方的“神农氏”与“李时珍”有过那种经历。

大荣老娘一辈子最紧张的时刻估计就是这三个小时了，在她眼中，这三个小时恐怕得有三年那么长，本来她该是村子里最幸福的老人之一了，家里的顶梁柱在猎队里干活，家里分的食物不少，所以几乎不需要她下地干活，而村里像她这个年纪的其他老人，有的还在地里忙活一天。她的媳妇也孝顺，长得也水灵，虽然没有给她生个孙子，但她觉得日子还长，也没有多在意。她觉得儿子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保障，他是那样好的一个孩子，憨厚，朴实，没有坏心思，老天给她这样一个好孩子她真是梦里也笑醒。

但是今天她却看到她的乖儿子满身是血的躺在担架上，一直昏迷不醒，这可要了她的老命，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可要怎么活呀！她哭喊着祈祷，她知道李大夫医术高明，所以她只能祈祷李大夫救救他儿子，不能去猎队了没关系，她还有力气，种地也能养活他们一家，只求他儿子能够平安，有命回来叫她一声儿“娘”。

她的泪已经哭干了，呆呆的坐在那，眼睛没有神，媳妇让她靠在她肩膀上，她也就木木的靠着，其实，她已经感觉不到外面的情况了，她就注视着那扇门，她儿子从那扇门里被抬了进去，她期盼那扇门后能发生奇迹，但又害怕那扇门后发生什么她不想见到的事。

门开了，艾伦走了出来，他要把这个喜讯尽快告诉大荣的亲人，他知道等待肯定是件很苦的事情，对于未知的迷茫与内心的期盼两相交杂，那种滋味真可以让时空发生扭曲，给人度日如年的苦痛。

一看到有人出来，等待的村民立刻将艾伦包围了起来，七口八舌的发问。

“小伙子，里面的情况怎么样？大荣那小子还有命没？”大荣的队长首先开口。

“李大夫怎么没出来，不会是手术失败了吧。”

“别胡说，李大夫那可是神医，外面军队里的医生，哪个人看病不是药到病除，这次肯定也可以。”

“那可不一定……”

…………

艾伦被这些问题给堵住了嘴，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好歹是有人看出了他的尴尬，出言稳定了局面。

“大家安静一点，听小大夫把话说清楚，大荣老娘和媳妇还等着准信呢。”

说话的是威望颇大的村长老刘头，他在村里可谓是一言九鼎，没人不服他

，所以大伙很快安静了下来。

艾伦松了一口气，他虽说是处理了不少事情了，可是处理这种村庄里的小事可真是没经验，这些街坊邻居都是熟人，处理起来要有利益和情感的双重考虑，实在也是不简单的活，现在趁着老刘头的威望，他总算可以开口说话了。

“大家不要着急，手术很成功，大荣已经脱离危险了，虽然说胳膊没法有以前那么大的劲了，但是下地做些轻活还是没问题的，请大家放心，李大夫因为过度操劳已经睡着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来和各位说了，所以才派我来给各位报告这个喜讯。”

艾伦的话一下子将大荣老娘悬着的心给放了下来，老人家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次是喜极而泣，她抱着自己的儿媳妇，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就知道大荣那小子福大命大，这次和那么大个熊瞎子碰上都能留个命回来，真是运气好。”

“什么呀，那是李大夫医术高超，这伤势要是放到李大夫没来之前，妥妥的没命了。”

“是啊！感谢李大夫，我晚上就送几斤肉过来感谢李大夫。”

……

“那个小大夫，我家大荣现在还没醒来？我想见见他。”

大荣老娘终于平复了心中的激动，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见见她的儿子，只有看见儿子平安的样子后，她才能彻底放下心。

“大荣他娘，大荣刚做完手术，身体还脆弱，等过一段时间去见他也不迟，现在就让孩子好好休息一下，要不然留下什么后遗症也不好。”老刘头开口劝道。

“就是，娘，大荣和李大夫都在里面休息，我们现在进去打扰到人家也不好，还是等一会儿吧，您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要不吃点东西，喝点水也行。”大荣媳妇也劝道。

大荣他娘觉得似乎确实有点不妥，也就不再坚持了，她抹去了脸上还没有干的泪水，笑颜重新出现在这个老太太脸上，她感谢那些和她一起等待儿子的邻里街坊，这些人的温情感动了她，她说她要举办一个庆祝儿子平安的感谢会，请村里的好朋友都来聚一聚，大家共同乐呵乐呵，而艾伦也在她的邀请函中。

“小大夫，明天晚上一定要来啊，你这次救了我儿子，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感谢你的，只能请你吃上一顿野味，希望你不要介意。”

“放心吧，我一定来，李大夫也去，你一定不要嫌弃我把你家吃穷了。”

“唉，没事，大荣以前打的多，我都风干保存了，保证让你吃好了。”

艾伦没有说话，他目送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少，而大荣他娘不愿意离开，她媳妇没有办法，只好继续陪在这，她在李诚家里找了些吃的喝的，老人也不嫌弃，就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坐在门口。

黄昏将近，院子里只剩下了寥寥数人，大家坐在一起，说话聊天，看着太阳缓缓下了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