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八月成亲。
这是圣旨上说的。
李玺和魏禹。
福王和福王妃。
李玺眼睛直愣愣的, 戳戳魏禹,“是我听错了,还是圣人抽风了?”
魏禹没有说话,而是突然抱住了他——拦腰抱起, 双脚离地的那种。
李玺吓了一跳, 腿下意识盘到他腰上。
魏禹顺势揽住他的背, 把他抵到墙上。
“没听错,圣人将我配给了你, 来年八月成亲。”
他微仰着头,压上李玺的唇, 重重地嘬了一口,“虫虫, 我们要成亲了。”
围观众人瞬间惊呆——这还是那个沉稳含蓄、八风不动的魏少卿吗?
“咳、咳咳!”萧子睿清了清嗓子, “小娘子们还在呢!”
“小娘子们喜欢看!”李木槿和崔兰心手拉着手, 杏眼弯弯,仿佛冒着小桃心。
魏禹难得情绪外露,声调都是上扬的:“今日多谢诸位,明日定当设宴款待——在福王府。”
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李玺红着脸, 埋到他肩窝。
每次魏禹表现出霸道的一面,他都会乖乖的。
小娘子们拿艾叶洒着水欢送他们, 一直送到了青牛车上。两个人要进宫谢恩。
萧三郎抱着手臂跟在后面,心情有些复杂, “男人和男人……也能这么甜?”
贺兰璞笑得见牙不见眼, “男人和男人的甜, 你哪里会懂。”
萧三郎嘴角一抽,哥也不想懂。
下意识去看魏清清,魏清清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 情意绵绵。
贺兰璞和崔兰心也在对视,灼热的小眼神激烈地交流着只有“友军”才懂的信息。
萧子睿护在李云萝身侧,拼命摇晃着无形的狗尾巴。李云萝笑意浅浅,温声叮嘱着李玺。
魏禹把李玺放了下来,手依旧揽在肩上,占有意味十足。
李木槿看看这对,看看那对。
汪?
柴蓝蓝拿团扇轻轻托住她的下巴,转向自己,“你只有我了。”
李木槿:就……辛酸。
魏禹明显很兴奋。
不像李玺那般手舞足蹈,而是含蓄一些,像醉酒了一般,红光满面,话也变多了。
“需得买样礼物。”
“圣人喜欢什么?”
“虫虫上次送的琉璃蛋圣人时常把玩,不如这次买对山核桃。”
“还有太后娘娘和长宁郡君。”
“虫虫亲自挑两株梅树吧,娘娘和郡君定然欢喜。”
“……”
李玺都插不上话,只有点头的份。
他很少见魏禹这般情绪外露,再高兴不过只是嘴角上扬,拉着他弹弹琴,看看卷宗。
得到期盼已久的考官的差事时,他还不这样。是因为第三道赐婚的圣旨。
原来,他和自己一样,也是盼着成亲的。
平时表现得那般淡定,李玺还以为他不在意。先前他求娶的时候,还被他拒绝过,他以为他对成亲这件事并不热衷。
没想到,他是在意的,他和自己一样期盼。
只是因为不确定,才没表现出来,而是用理智包裹住了真实的内心。
“全天下最好的魏少卿。”
是我的。
李玺的手挪啊挪,勾住了魏禹的。
魏禹反手握住,包在掌心。
不需要再亲密的举动,彼此心里已经有了。
太极殿。
一国之君正在闹脾气,对象是他的母亲和妻子。
就在刚刚,太后用母子亲情威胁他,郑嘉柔用柔情蜜意套路他,左右夹击逼他写下了那道圣旨。
“行了,多大的人了,还气呢?”太后笑眯眯地瞧着他。
李鸿闷着头,不想说话。
只是闷了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又觉得不该这样对娘亲,别别扭扭开口:“母亲早就知道小宝喜欢男子是不是?”
太后笑笑,说:“我不知道册册是不是喜欢男子,只是知道他喜欢魏家小子。”
李鸿不满,“您觉得这正常吗?那您为何不说说他?他向来听您的话。”
“正常不正常又有什么关系?册册喜欢就好。从小到大,但凡他喜欢的东西,哪个不会千方百计抓到手里?”
李鸿弱弱地反驳:“这是婚嫁大事,怎么能由着他来?哪怕推一推,推到他入主东宫,将来也不会有人以此做文章。”
太后道:“那你呢?没有这道圣旨,你却点了魏家小子做考官,要如何应对宗正寺的质疑?还想被他们吵上三五个月,觉都睡不好吗?”
李鸿抿唇,这些不是没考虑过,就受着呗!
太后轻叹:“册册是我的孙儿,你就不是我儿子了?我只顾他顺利当上太子,就不管你这个圣人是不是当得舒心了吗?”
李鸿怔怔抬头,望着太后。
他没想到,太后这样做是为了他。
他以为,太后只是溺爱李玺。
一时间,五味杂陈。
母子两个都没说话。
铜壶烧开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郑嘉柔伸手去提,被李鸿按住。
“我来。”借着扭身的工夫,他飞快地眨了下泛红的眼,没让太后看到。
郑嘉柔把茶壶递过去,微笑着缓解气氛,“娘娘说,在有孙儿之前她先有的儿子,孙儿要疼,儿子也得疼。圣人也别吃醋,娘娘还多疼了你二十年呢!”
“那你呢?你又和母亲站在一头,对付我。”
就像当年,她嫁给崔沅,生下李玺,太后帮她瞒了一年。
郑嘉柔抿唇一笑,“娘娘心疼她儿子,我也心疼我儿子。”
李鸿酸溜溜,“你心疼他,就让他娶个男人?”
郑嘉柔道:“小宝年纪不大,却活得比你我通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担得起,护得住。圣人应当知道,他对魏少卿,绝非一时冲动。”
李鸿哼道:“就算现在喜欢,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他可会后悔?”
郑嘉柔顿了一下,轻声道:“就算将来后悔了,又能如何?难不成要为了那遥不可及的将来,让现在的他痛苦吗?你我所经历的,要让孩子们再经历一次吗?”
李鸿闷头不语。
其实已经被说服了,只是拉不下面子,于是小声嘟囔:“你向来能言善辩,我说不过你。”
太后扑哧一笑:“出息!”
宫门口。
下车的时候,魏禹扶了李玺一下,之后就没再放开,就这么一手提着礼盒,一手牵着小福王,迈上九重高台。
短短数月之前,他还觉得这里高不可攀。如今,宫殿还是那个宫殿,台阶依旧是这么高,他抬起脚,三两步便走到了。
李玺倒着走,一蹦一跳。
有魏禹牵着,不怕摔着。
瞧着他手上的礼盒,方才反应过来,“不是臭爹给咱们赐婚的吗,怎么还给祖母和娘亲买礼物?”
魏禹卖了个关子,“很快你就知道了。”
确实很快。
迈进殿门,瞧见太后和郑嘉柔,李玺顿时懂了。
“我说臭爹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原来是因为祖母和娘亲!”
说着,便颠颠地扑到太后膝上,“还是祖母疼我。”又看向郑嘉柔,“还有娘亲。”
完了还对李鸿做了个鬼脸。
仿若三岁半。
相比之下,魏禹就稳重多了,规规矩矩行了礼,送了礼物,然后便退到旁边,细心周到地侍奉着长辈们喝茶。
李玺像个小虫子,一会儿拱到这里,一会儿拱到那里,把礼物一样样拿出来,夸一夸,说几句俏皮话,逗得太后和郑嘉柔笑声不断。
尤其说到核桃的时候,可卖力了:“就像这样,每天拿在手里转一转,可以防止变成老糊涂……”
李鸿脸一沉。
李玺连忙补救:“书昀兄就有一对,是不是?再过两年我也要备上了……祖母和娘亲就不用了,神仙悄悄告诉我了,好看又善良的人永远十八岁!”
李鸿终究没绷住,手一抖,茶洒了。
魏禹眼疾手快地接过茶盏,又用帕子拭去他手上的水渍。
快,却不慌。
神情自然而然,没有刻意讨好。
李鸿抬着手,暗自轻叹。
娶男妃就娶男妃吧!
只当家里多了一个儿子。
大的稳重懂事,小的跳脱讨喜,也算般配。
今日是冬月初一,民间习俗,要蒸团圆糕。
李玺黏着郑嘉柔撒娇:“自打吃过母亲做的点心,全长安城的点心铺子都赚不到我一文钱了。”
郑嘉柔忍俊不禁,“那你再忍忍,回去就给你蒸。”
李玺突发奇想,“长乐宫有小厨房,让书昀兄和面,母亲捏花样,好不好?”
“我看行!”太后呵呵一笑,“几十年不进灶间了,今日我也活动活动腿脚,给你们做只叫花鸡。”
李玺眼睛亮晶晶,“是祖父给您做的那种吗?”
太后乐呵呵道:“我可比他做得好吃。”
李玺挤眉弄眼:“不然祖母辛苦一下,烤两只吧,我怕太好吃了,我会忍不住独吞一整只。”
太后笑得脸上的眉间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哄完太后,李玺又颠颠地跑到魏禹身边,叽叽咕咕地跟他讲“祖父祖母和那只叫花鸡”的故事——
当年先帝还没有打下江山,只是生活在陇西的一个小庶族,太后是他的小表妹。太后刚刚及笄,两个人就迫不及待成了亲。
只是,婚后三年一直没有子嗣,为了怀胎,年纪轻轻的太后几乎是泡在了汤药里,日日难受得饭都吃不下。
先帝心疼妻子,便从民间学了个法子,用荷叶和泥土包着白条鸡烤来吃。
为了让太后高兴,从拔鸡毛到生火烤都是先帝亲自动手,足足折腾了一整天。
太后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才吃上那只盼了一天的鸡。
“定然是极好吃的。”魏禹温声道。
太后笑呵呵道:“皮焦了,盐没放,咬一嘴满口腥。”
她却觉得很好吃。
即使后来做了太后,吃遍了山珍海味,都再没有过那晚的味道,也没再见过他的小海哥哥满脸柴灰、一身狼狈的模样。
眼中的笑意却如星子般璀璨。
李家的男人都痴情。
挡不住的。
灶间。
宫人们在外面守着,时不时听到屋内传出的笑声。
小宫人们壮着胆子往里看,瞧见大业朝最尊贵的一家人如寻常百姓一般,其乐融融。
这都是小福王带来的。
若没有他,长乐宫、不,整个皇宫都不会是如今这番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我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