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飞见施勇军等人对这老者这般客气,又听他说宁书剑是娃娃,怎能猜不到这老头是个老妖怪,不对,老前辈,忙客气道:“晚辈禹飞,见过丁前辈,初来贵地,多有叨扰。”
丁老头忙道:“不打扰、不打扰,我就喜欢你这种年轻人,从我这里走一遭,那成长,蹭蹭的,绝对终身难忘!”
他环绕禹飞看了一圈,满脸堆笑,只是那笑...看起来有点不大和蔼,到有点像欣赏一件稀世珍宝一番。
禹飞被他看的有些不舒服,抱拳笑道:“前辈,这个...修身养性怎么个养法?”
丁老头好像想起正事了,对施勇军他们挥了挥手道:“你们,可以走了,不然也丢进去‘修身养性’一番。”
施勇军等人一听,连连告辞退去,脚不沾地,立马飞走了,好像...在逃跑?
禹飞越发觉得不妥,看着丁老头也越发觉得不是善类。
丁老头整了整他那件不怎么整洁,甚至有点邋遢和污渍的道袍,本就偏矮小的身子,伛偻着在前方带路,“跟上我,落脚错了,会死。”
禹飞听言,自是不敢轻慢,紧盯丁老头的脚步,踩在他脚印上,亦步亦趋走向天牢峰。
穿过层层雾霭,忽然眼前景象大变,禹飞木然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哪里还有什么仙山气派。
山清不见、黑岩耸立,水秀皆无、阴风呼啸,更别说百花争艳、层林尽染了,都是幻象。
上方劫云密布天雷滚滚,猛然劈下,落在全是黑岩的山峰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圈圈肉眼可见电流,霹雳传导而下;中间除去呼啸的阴风,还有火龙张牙舞爪,银针时隐时现;下方又有铅水流动,沸水翻腾;在这之下,还有千年寒冰望不见底...
丁老头见禹飞伫立不动,笑着安慰道:“别怕,这些只是看起来唬人,其实也就那样,真正体验后才知道酸爽。而且这肉眼只能看见一部分,少了许多乐趣,没什么意思。”
禹飞嘴角抽搐,勉强挤出两分笑容,你这是在安慰我?
丁老头嘿嘿一笑,“不信你将这雷霆、火龙、阴风呼啸等声音全部刻意忽视,去仔细听听这山峰内其他的声音。”
禹飞闻言照做,仔细倾听了一下,很快发现从山峰中有传出隐隐约约的咒骂声和惨叫声,这些惨叫不像是有所失去后的悲泣之音,也不像戎嗣死亡之前的恐惧之音,而是充满了暴戾的愤怒,像是在以惨叫的方式发泄心中的怒火。
丁老头翻了下火签令,轻“哦”了一声道:“居然让我把你丢在那个废物旁边,这一届院长有些意思,抱负不小啊,是打算重开这扇门吗?”
“哼,别落得和那废物一样的下场,到时候三代人刚好凑一起,还能斗个地主,成为这飘渺星的一大笑谈。”
禹飞越来越觉着不对劲,试探着问道:“前辈,这...修身养性在这?是不是晚辈走错地方,触发了啥幻境?”
丁老头嘴角带笑,摇头道:“没有没有,你观察力很好,一步都未错,这‘修身养性’也是真的,就是这里,老好使了,我送你下去。”
禹飞想拒绝,但是想想又拒绝不了,只好堆笑道:“那,有劳前辈了。”
丁老头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抓起禹飞的衣领,猛然向下掷去,砸向那黑岩山峰!禹飞刚刚试了一下,根本无从反抗他的抓掷,只得激发灵力形成一圈护罩保护自己。
可就在要撞上黑岩山峰时,突然出现一阵灵力波动,像是触碰了阵法一般,下一秒,禹飞身形悠然消失,待他再次回过神来时,已经出现在了山体之“内”。
整个身躯都被镶嵌在了山峰内,只有一个头颅露出,这幅场景,瞬间让禹飞想起了被五指山压住的孙猴子,简直一模一样,四肢成大字摆开,十分不舒服。
禹飞发现灵力还在体内流动,穴位没有被封住,便以灵气驭力,尝试挣脱出来,至少换一个舒服点姿势也好,却发现身子完全被压死,哪怕用尽全身的气力,也一丝一毫无法挪动,唯一能庆幸的是,脖子和头还能动。
禹飞无语,就这,修身养性?这种姿势维持几天,就算是修士也要手麻筋痛吧,难道他说的修身是物理修身?严丝合缝的被山体压住,这想长肉也长不了啊。
禹飞无奈,暂且放弃,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离他不远处,还有一个头发凌乱,一脸落魄,闭目低眠的中年人。禹飞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打个招呼,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一人露个头,在外面打起招呼来,会不会显得很尴尬?
但是禹飞又想弄清楚这里的大致情况,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挥手打个招呼,一动之后反应过来手根本无法动弹,只得无奈开口道:“这位前辈...”
话未说完,天空突然落下一道雷霆,击中这黑岩山峰,炽亮的霹雳电光顺着山峰,如电圈一般,从上横扫而下。
很快,这圈雷霆便到达了禹飞身边,并从他身上穿了过去,刹那间雷霆流遍禹飞的四肢五脏六腑,如万蚁噬身,破坏禹飞的肌体组织,令禹飞瞬间疼的青筋显露,不觉张大了嘴,虽然忍着没有叫出声,但心中悍然有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这与在雷海中修炼时很像,但操蛋的在于这股雷霆之力一闪而过,只带来了剧痛,却完全无法吸收。
禹飞喘了几口粗气,心中暗骂,这是修的哪门子身,养的哪门子性?心中那不妙的猜想再无怀疑,这就是一处特殊的监狱,而且还无端惩治囚徒!
此时禹飞不远处,那头发凌乱的中年人好像是被雷霆电醒了,张嘴仰天怒骂道:“你们这帮畜生,行为如禽兽,心黑像砣墨。敢捞扶贫款,敢捞救济粮;捞得私囊饱,捞得民财尽。红伞护黑帮,认财不认理‘’坐地来分脏,祖宗万年臭。表面装人样,实际乃盗娼…”
“这破天牢也就
这点破手段来回用,别说千年,就是万年,我也初心不改,每日诅咒尔等,喝水塞牙,练功走火,男仆女娼,不得好死!”
“一帮自以为是的废物,自认为制定了完美的规则,稳定了江山和统治,护住了权势和利益,却腐朽了我人族的精神和意志,禁锢了我人族的思想和自由,断送了我人族的未来!你们祸国殃民,遗臭万年,其罪当诛,万死难辞其咎!”
男子反复喝骂着,丝毫不觉疲惫,而且顺口之极,好像骂了千百遍。
此时丁老头忽然出现,看了眼喝骂中的男子,黯然一叹,“皋言,1300年了,你还没骂够吗?你真的就不明白,像你这样永生永世都别想离开!外面的花花世界,你真的不想再出去看一眼吗?”
那头发凌乱的中年人见到丁老头,瞬间怒火上涌:“你也是个废物,是个走狗,是个懦夫,你的灵魂比你的外貌更加丑陋,你的心灵比你的笑容更加肮脏,你和他们一样,都是我人族的蛆虫!”
丁老头被迎面一顿痛骂,气的嘴角抽搐,双肩耸立,抬手一挥间,又是一道雷霆劈下,而且只针对于他。
那中年人被劈的咬牙低吼却并未叫出声来,只是双眸中的愤怒更深了,全部投射给眼前的丁老头。
雷霆过去,丁老头指着那落魄中年人骂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你才是真正的废物,空有理想无手段,思想超前又愚昧,孤高自傲又呆板,若不是森罗院看你可怜,你以为你有资格在这里叫骂?早死一万遍了,连个埋骨之地都没有,连个上香祭坟的都没有!”
“而且你有什么资格对老子吼叫?当初瞎了狗眼还觉得你孺子可教,空费老子半生精力对你多加栽培,没想到你是个纸上谈兵,呸,你连纸上谈兵都不会!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活该在这里被镇压1300年,你剩下的岁月也葬送在这里吧!”
丁老头说完喘了几口气,好像骂他比战斗更累,平息了一下看向禹飞道:“这是个废物,还是个疯子,你什么都别问,也什么都别说,更不要理他,免得他祸害了你。”
“好生在此修身养性,我看了你的卷宗,了解了前因后果,这一届院长把你丢过来,是明关暗保,以退为进,你得体会这良苦用心,等风波过去,你身子修了,性也磨了,恐怕就该把你拎出去了。”
“不过你小子惹事的能力也着实让我吃惊,但是惹的好,而且处理的也好,不像你旁边这个废物,完完全全的废物,一事无成不说,还把那稚嫩的幼苗给拔了,让新生的土壤葬送了!”
“以至于这千年来...咳,说这些干嘛。”
丁老头向那中年人方向吐了口唾沫,“妈的,废物,看着就烦”,骂完之后瞬身而走,消失不见。
禹飞呵呵几声,皮笑肉不笑的将丁老头的送走,转而向身边那头发凌乱的中年人问道:“这丁前辈是经常下来,让你骂一顿,再骂你一顿,然后走吗?”
那中年人微微抬头,浑浊无彩的双眼瞥了一眼禹飞,那带有污渍的眉头微微皱起,眼里充满了好奇和不解,为什么一个小小的结丹修士会出现在这里?就算犯了什么大错,那也应该送去地牢峰关押呀。而且以丁老头那臭脾气,居然会赞誉他,这太神奇了,眼前这个后生晚辈有什么奇特之处?
禹飞见他不语,轻声笑道:“前辈不用多疑,晚辈无甚惊奇之处,若是聊的来,与您诉说一二也并无不可,只是前辈好像还并未回答晚辈的问题。”
那中年人疑惑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禹飞笑道:“前辈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呢。”
那人闻言鼻子出气哼了一声,撇过头去说道:“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察言观色,你也和那些人一样,都是那心灵肮脏之人。”
禹飞心生错愕,顿时无语,这货的脑回路怎么回事?会察言观色,怎么就肮脏了?非要愣头愣脑才是纯洁吗?禹飞突然觉得丁老头骂他骂的有点轻,这哪是愚昧呆板?这是腐朽固执,情商为零啊!
看样子他现在是嫌弃自己,不愿意搭理自己这肮脏之人了,但是要解决心中的疑惑,还必须得让他开口才行。
不过倒也不急,像他这种空有抱负无手段,思想超前又愚昧的人,是经不起撩拨的,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憋不住,甚至主动过来阐述他的抱负和观念,人们心中越是得不到认同的想法,只要他足够执着,那他一定会抓住任何一个机会去诉说,尝试让别人认同他。
反正现在再此避难,也不急于一时,禹飞便也只是淡然一笑,没有继续问话。
只是才过了一日,禹飞也开始抓狂了。
先是感觉有一股几百度高温的热流从嘴中流入,可是明眼一看,却什么都没有,那高温热流一路从肠道灌入,将五脏六腑烧的通红,禹飞感觉腹中被灌满了熔浆一般,绞痛难忍,额头上青筋暴起,不断的渗出冷汗,偏偏四肢还无法动弹,只有憋红的脸被剧痛搅的上下左右摇摆。
过了半个时辰,这股热流才冷下去,可是禹飞感觉他们并未散去,而是凝固成硬块,将自己的肠道完全堵塞,而且重量惊人,一直死死压住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浑身难受,想伸手揉一下肚子都做不到。
身旁的中年男人笑道:“不错,竟然没有痛苦的叫出声,这份毅力还是值得赞许的,这是灌铅之刑,那群畜生想出来的变态法子,一日一次,一次一个时辰。”
果然一个时辰后,异样过去,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禹飞甩了甩头,顿时汗如雨下,他知道,刚才那股疼痛不是幻术,而是阵法操控,带给人真实的折磨。
又半个时辰后,禹飞忽然感觉被水淹没,而且水温不断上升,很快便沸腾起来,这股温度已经完全超出了水该有的沸点,只是十分钟后,禹飞的皮肤就被沸水泡的惨白发肿,随后脱落,而沸水又进一步烹煮禹飞的血肉。
禹飞露在外面的头颅再次痛苦扭曲变形起来,精神却不得不时刻感知着被埋藏在山体内,正被沸水烹煮着的身躯。
他看了一眼隔壁的中年人,发现他也是这般表情,痛的龇牙咧嘴,随后破口大骂,缓解身体带来的刺痛。
一个小时后,沸水退去,迎来半个小时的安宁。
而后又有千百根银针穿身而过,一遍一遍又一遍,每一处角落都不曾放过,痛得禹飞终于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以发泄心中的怒气和减轻心理上的疼痛。
这他 娘是哪门子修身养性,瑶清峰那日子才是修身养性,这他 妈的是修残身,养恶性!
以至于像禹飞这种好脾气又耐得住痛苦的人都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些折磨要是对修行有好处还好,禹飞倒也乐意承受,但雷霆不能吸收,银针不能淬体,铅水不能练魄,简直一无是处!
纯粹为惩罚而生,不留一点好处。
非要说有,那就是长此以往,自己硬抗折磨的能力变强了,忍耐痛苦的能力变强了,意志力也被迫变强了,但这些素养都可以在雷海中一边修行,一边锻炼获得,何苦在这边单纯的吃苦果子?
只是无论禹飞怎么喊,丁老头都从不现身,而通讯设备自打进来后,就完全失去作用,也联系不上燕开,只能同这天牢峰内被关押的其他犯人一起,每日哀嚎、怒骂、忍耐并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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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水镇奚家主殿内,采芸娇微笑品着香茶,听着奚家家主和水家家主的诉苦,无外是他们家族怎么怎么难,没有多余的钱财去补贴上水镇的难民,也没有钱财去修缮他们的房屋,此事应该上报国家,让中央财政拨款,他们全力在地方配合。
二人一唱一和,絮絮叨叨半个钟头,共同给采芸娇施压。而采芸娇只是不住的点头,似乎非常认同他们的说法。
身后的弓涞传音给魏隆道:“你看,我说的吧,这两家才不愿意吐出钱财去赈济灾民呢,即使这上水镇的房屋基本都是他们两家打坏的,但我和你说,这些修真家族,与学院、宗门比较起来,小气的很,对内严格管理,对外一毛不拔。都指望着传承千年万年呢,所以处处算计,能抠一分是一分。让他们吐钱出来,难哦~”
魏隆点头道:“看看副队长怎么应对吧,这两个老油条明显是要撒手不管了。”
采芸娇始终浅笑着,待他们说完后,起身行了一女子礼,“芸娇不才,最近学了个小法术,给两位表演一下,顺带听听两位道友的建议。”
说罢白嫩细手轻拍两下,地上开始渗出丝丝血迹,随后长出一颗颗血色嫩芽,又快速化成一颗颗几十米高的血色枯树,不仅仅是在大堂内,整个奚家大院都长满了血色枯树。
奚家家主顿时紧张道:“芸娇仙子,你,你这?”
采芸娇笑着安慰道:“奚家主莫要紧张,虽然此树确实歹毒,可以在一瞬间将奚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尽皆杀绝,但是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毕竟奚家家主仁善爱民,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刚刚还承诺,要出钱财帮上水镇受难百姓修缮房屋,度过困难呢。如此大好人,我怎么会狠心屠你一家老小,让你步那祝家后尘呢?”
奚家家主一愣,内心哀嚎,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帮上水镇的难民修缮房屋了,明明就是拒绝了半个小时啊,你这…
采芸娇轻声哀叹道:“唉,你看那祝家,管事之人被我杀了八成,还有那些参与劫掠灾区粮食的祝家兵勇,更是被我杀的一个不剩,那叫一个惨哦,整个祝家大院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哀嚎震天,我看的,嘶,心疼!”
奚家家主扯起嘴角,勉强笑了两声,算作回复,心疼你还手起刀落杀的血流成河?这般明着演戏。又看了一眼遍布奚家全院的血色枯树,现在奚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命都在她手里捏着,哪里敢背着采芸娇心意说话?
当下只好抱拳笑着附和道:“芸娇仙子说的在理、在理呀,我奚家人崇尚仁爱,自然要帮上水镇难民修缮房屋,帮他们度过困难!”
“哦,对了,云娇仙子,这水家也素来广施仁义,爱护乡里,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你可不能忘了他们。”
水家家主一惊,顿时双眼冒火,瞪了一眼奚家家主,却又不敢发作 ,毕竟这里是奚家地盘。
心中轻叹一声,知晓他这是想拖自己下水,一起来承担这份重担,以免水家突然做大。
采芸娇灿烂一笑,看向水家家主道:“哦,是吗?原来水家也是此等仁善之家,那你们两家也不用争了,就一人一半吧。帮上水镇难民修缮好房屋,再开仓济民,攒下此等大功,造福子孙。你说是不是呢?水家家主。”
水家家主能坐上这家主之位,哪会不明白眼下局势?嘴里但凡说个不字,恐怕采芸娇就要拿了他,然后去水家喝茶了,到时候这血色枯树一铺开,与现在奚家局势有何区别?
与其到时候可怜巴巴求饶,不如现在卖个人情,面上过得去。
当下也只得故作大方笑呵呵的回道:“云娇仙子说的在理、在理啊!帮上水镇难民修缮房屋一事,我水家义不容辞,必须算我一份,不然就是看不起我水家。”
采芸娇掩嘴一笑,收了法术,连声道好,又捧起茶杯道:“好茶好茶,两位家主别愣着,共饮此杯。”
奚家家主和水家家主内心苦涩,脸上却笑吟吟道:“云娇仙子请,若是喜欢上水镇的茶叶,回头让人给你送一些过去。”
采芸娇笑着点头:“如此甚好,那便多谢两位了。”
身后的弓涞和魏隆互相看了一眼,又是无奈,又是钦佩,又是尴尬,内心活动精彩的很,脸上却得憋着不露声色,以免失了体统,惹得在场几人尴尬,难以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