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适合赖床，尤其是高强度的工作以后，沾上颗床那根本不想起来。张晓禾裹着她的毛绒睡衣窝在床上，细数她还有几个小时必须起床。

不过赖床归赖床，窝在床上也可以继续工作。张晓禾一字一句地小声念着剧本。她虽然在话剧团里磨练了很久的演技，不过她始终不是贺屹峰那样有一套专业体系的学院派，她只能让自己成为把每一个字都恨不得抠成笔画来分析的体验派。她通过念一句台词数次来体会不同的感情，然后选择出一种最符合自己理解的感情，再去演绎。

不过自己演自己始终还是有点羞耻的。张晓禾脸红扑扑的，不只是窝在床上被暖气吹的，还是因为这些台词和脑海里浮现的回忆给不好意思的。

贺屹峰给张晓禾发来了消息：“去吃饭吗？今天餐厅有螃蟹哎！”

跟阿景拍戏不仅能名利双收，同时在剧组的后勤保障也是一等一水平。别的剧组都是吃十几块一份的盒饭，盒子里不是油汪汪的热量炸弹就是高碳水，对需要保持身材的演员十分不友好。阿景负责的剧组每天都是营养均衡的自助餐，低卡低脂低糖低盐低碳水还饱腹感强。

张晓禾和贺屹峰就像钻进了米缸的小老鼠，每天都被喂得饱饱的。

正所谓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阿景这样的甲方，可谓是一众只会颐指气使，只想让马儿跑的甲方爸爸中的神父了。

不过张晓禾对螃蟹这类食物没什么兴趣。又麻烦又不顶饱，拆一个螃蟹的功夫都够她吃完一份牛肉、一块鸡胸肉、两份新鲜时蔬、三片全麦面包、半个烤红薯和俩橙子了。

要不说贺屹峰这人就是有耐心。他这份耐心体现在工作中、生活中、面对张晓禾上，以及吃上面。

到底是怎样优秀的男人啊，连拆螃蟹的动作都这么优雅。如果说李昊舟拆螃蟹的优雅是舒羽宁训练出来的，纯为爱发电，那么贺屹峰也是为了自己的爱。只不过李昊舟这份爱是因为爱情，贺屹峰的爱是源自于对螃蟹的痴迷。

“冬天容易拉肚子，少吃点性寒的食物。”

“就吃一个，没关系的。你不吃啊？”

“不喜欢这种不能直接放进嘴里的食物。”

张晓禾对这类食物的厌恶已经到了贺屹峰帮她拆好她都不想吃。人生如白驹过隙，怎么能把时间花在这上面呢？

就算在吃饭，张晓禾个贺屹峰两个工作狂也是剧本不离手。只见，他们面对面坐着，右手拿着餐具，左手拿着剧本，边吃边看。

李昊舟端着餐盘从他们身边经过，不由得对他们肃然起敬。他这个导演，理应是剧组的金字塔顶端，也被这二位的敬业精神所感动。然后他想了想，拿着餐盘找了个离他们最远的地方坐。他才不要和他们坐一起，这会显得他很不敬业，而这种不敬业带来的负罪感又会影响他的胃口。

贺屹峰看着看着，忽然放下了剧本，他问张晓禾：“你在雍x宫那段，是真的假的啊？”

“真的。”

张晓禾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随即，她转念想了想，她又不确定了。

“被你这么一问，我也不敢确定那天到底是我的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不过孟洁，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怪事还少吗？”

“因果。这个词儿还真是够玄乎的。”

“谁说不是呢？”

原本把注意力集中在剧本上的张晓禾，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画面里，一个模糊的浅色身影伸出了让张晓禾惊惧的双手，将她推入了河里。她拼命地想看清那个人，可是她只看到那个人脸颊上的小痣。

“哐”，张晓禾打翻了她手边的酸奶。

还好餐厅里人来人往的，谁都没注意这小小的事故。除了贺屹峰。

浓稠的酸奶很快流了出来，渗到了桌垫里面。张晓禾和贺屹峰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几乎把桌上的纸巾都快用完了，才把打翻的酸奶擦干净。

贺屹峰起身，帮她重新又拿了一杯酸奶。

“谢谢。”可是张晓禾却没心思喝了。

贺屹峰看出来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没事，手滑了。”

贺屹峰点点头，没再追问。

午餐继续。

贺屹峰看出来张晓禾有事情瞒着自己，但是她不愿意说，贺屹峰绝不会多问。

用过了午餐，稍作休息，就该去做造型准备拍戏了。

哪怕是现代戏，做造型的时间也十分漫长，跟古装戏的定妆时间也差不了多少。张晓禾进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她还是适应不了。这个时候，她就比较怀念话剧了。话剧虽然没有重来的机会，但是不用像个小女孩桌上的换装芭比娃娃一样，不停地换妆发，做造型。话剧场景有限，造型只有那么几套。有时候，服装设计师为了换妆方便，还会在衣服上做点小机关，整个换妆流程方便又快捷。

不过今天换妆似乎很快，等造型师跟张晓禾说好了以后，张晓禾受宠若惊：“这么快？”

“没有啊，不都是三个小时吗？”

造型师指了指手机上的时间，还真的是三个小时。原来今天做造型，张晓禾一直心不在焉，所以才会感觉时间过得这么快。

而她这心不在焉的状态不仅过了三个小时还没有出来，甚至带到了工作中。

今天是开机以来，李昊舟喊的最多的“咔”。张晓禾业务能力不错，对剧本也很熟悉，平常都是一条过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不停地“咔”就意味着工作期间被拉长了，在场的工作人员都有些累，不过面对女主角，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贺屹峰几次都尝试把张晓禾带入到剧情之中，可是张晓禾那个低沉的状态，都几乎把她影响了。张晓禾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对着所有人不停地鞠躬致歉。大家尴尬地笑笑，脸上的疲惫却毫无掩饰地暴露在张晓禾面前。

李昊舟这个大圣僧也难得一见地拉长了脸，他把张晓禾叫了过来，似乎要和她单独谈谈。

贺屹峰见状，就识趣地离开了。作为男朋友，贺屹峰是听不得张晓禾挨骂的。但是作为剧组搭档，搭档又任何错漏，导演当然有权利指出来。所以对于他来说，离开，是他最好的做法。大不了等她挨完骂了，贺屹峰好好陪陪她。

不久后，张晓禾回到了休息室，她脸色很沉重。不像是那种挨了骂的难过，而是像做了什么决定。

“屹峰，我想，我知道我的因果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