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问药道:“我不知道白洛为什么要画这张地图,也不知道他根据什么要在地图上加上危险的记号。而事实是:我的花园中决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唐杰却很固执,他毫不客气地反驳著:“事实是,父亲死了。”
路星辰忙摇著手:“好了,则争了,唐教授的死因,我相信医院方面,一定已经有了结论。”
唐杰叹了一口气:“是的,医生说,他是死于心脏病猝发。许多不明原因的死亡,医生都是那么说的,又一个事实是:我父亲根本没有心脏病!”
路星辰也叹了一声:“或许令尊的死亡,我们都有责任,但是我决不可能相信,他是因为翻起了那块石板之后,招致死亡的。”
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才又道:“那地图上,注有危险记号的地方有十几处,我也可以去试一下,看看我是不是会死。”
阮问药显然是有点负气了,他听了之后,大声道:“我去试,事情是发生在我的花园里,如果有什么人应该负责的话,那么我负责!”
在阮问药讲了那几句话之后,气氛变得很僵硬,过了几分钟,唐杰才缓缓地道:“不必了,我父亲临死之际,叫你们决不可再去冒险,我想,他的话,一定是有道理的,这其中,一定有著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神秘因素,会促使人突然死亡,那情形就像 ”
路星辰不等他讲完,就道:“就像埃及的古金字塔,进入的人,会神秘地死亡一样?”
唐杰点了点头,阮问药却有点夸张地笑了起来:“我不怕,我现在就去!”
他真是个躁脾气的人,说了就想做,竟然立时站了起来,路星辰一把将他拉住:“就算你要试,也不必急在一时,忙什么!”
阮问药仍然有幸然之色,他坐了下来,大家都不再出声,路星辰的思绪很乱,一直到天快亮了,才挨在椅臂上,略瞌睡了片刻。
然后,天亮了。唐浩海是学术界极有名的人物,吊客络续而来,唐杰和他们都忙著,一直到当天晚上,都疲惫不堪,唐浩海的灵柩也下葬了,在归途中,阮问药才道:“怎么样,到我家中去?”
路星辰知道他想什么,他是想根据地图上有危险记号的地方,去移动一些什么,来证明唐浩海的死亡,和他的花园是无关的。
路星辰也觉得,唐浩海的死,和阮问药的花园,不应该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唐浩海的死因既然是“心脏病猝发”,那么,他在临死之前,就可能有下意识的胡言乱语。但是,事实是,唐浩海死了,所以路星辰对于阮问药的话,也不敢表示赞同。
路星辰知道,如果他们不和阮问药一起到他的家中去,那么,他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一定就是先去“涉险”。
固然他可能发生危险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但如果再有一件不幸的事发生的话,只怕路星辰和乐越博士的心中,都会不胜负担了!
路星辰和乐越博士所想的显然相同,互望了一眼,一起点头道:“好!”
阮问药驾著车,他一听得他们答应,就驱车直驶他的家中,他一下车,就直向前走,一面已自口袋中,取出了那张地图的照片来。
当他来到了那花园之际,几个仆人已迎了上来,阮问药挥著手,道:“著亮灯,所有的灯!”
几个仆人应命而去,不多久,所有的灯都著了,水银灯将这花园,照得十分明亮,阮问药向前走出了十来步,就停了下来。
路星辰和乐越博士,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他站定之后,挥著手,道:“你们看,我现在站的地方,就有一个危险记号,你们看,是不是?”
路星辰和乐越博士,在他的手中,看著那张地图的照片,阮问药这时站立之处,离那个亭基约有十余码,在那地方的左边,是一株九里香,不错,白洛的地图上,阮问药所站之处,确然有一个危险记号。
路星辰和乐越博士都点了点头,阮问药低头向下看看:“哈,唐杰这小伙子应该也在场,现在你们看到了,我站的地方,除了草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们都看到的,不但看到,而且,还看得十分清楚,的确,在他站的地方,是一片草地,除了柔软的青草之外,什么也没有。
阮问药又大声叫道:“拿一柄铲来,我要在此地方,掘上一个洞!”
他又大声叫道:“快拿一柄铲来!”
一个仆人应声,急匆匆地走了开去,而阮问药已然卷起了衣袖,准备掘地了!
在那一刹间,心中,陡地升起了一股极其异样的感觉。
阮问药虽然是一个暴躁脾气的人,但是,在大多数的情形之下,他却是一个十分随和的人,决不应该这样激动,这样认真的。
这时候,如果唐杰在的话,他那样的情形,还可以理解。可是,唐杰却不在。
阮问药这时候的情形,使路星辰感到熟悉,那是异乎寻常的,和他以往的性格不合的,那就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路星辰陡地震动了一下!
想起来了,那情形,就像是唐浩海在这里,用力要掀起那块石板时的情形一样!
当时,唐浩海的行动,也给人以一种异样的感觉。唐浩海平时,是一个冷静的人,是一个典型的书生
。可是当时,他却不理人家的劝阻,激动得一定要将那块石板揭了起来,还可以记得当时,他推开路星辰,以及用力过度而脸涨得通红的那种情形!
这正是阮问药现在的情形!
路星辰心头怦怦跳了起来,这时,一个仆人已然拿著一柄铁铲,来到了阮问药的身边,阮问药一伸手,接过了那柄铁铲来,同时,粗暴地推开了那仆人。
他接了铁铲在手,用力向地上掘去,也就在那一刹间,路星辰陡地叫道:“慢!”
路星辰一面叫,一面飞起一脚,“当”地一声,正踢在那铁铲上,将那柄铁铲,踢得向上扬了起来,阮问药也向后退出了一步。
他呆了一呆:“你干什么?”
路星辰道:“阮问药,你何必冒险?”
阮问药笑了起来:“在这里掘一个洞,那会有什么危险?”
路星辰忙道:“阮问药,你刚才的情绪很激动,和你平时不同,你心中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阮问药的手中握著铁铲,呆呆地站著,过了好一会,才道:“没有,我有什么异样的行动了?”
路星辰道:“也说不上什么特别异样来,只不过,你的举止粗暴,就像唐教授前天要揭开那块石板之前一样。”
阮问药又呆了片刻,才摇头道:“没有什么,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异样?”
乐越博士一直在一旁不出声,这时才道:“或许,人站在地图上有危险记号的地方,就会变得不同!”
路星辰和阮问药两人,都一起向乐越博士望去,乐越博士所说的话,是全然不可理解的,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因为当日,唐浩海在将路星辰推开的时候,他就是站在那块石板上!
路星辰想站到那地方去,但是乐越博士已先我跨出了一步,站在那上面了。
我看到他皱著眉,突然发出了一下闷哼声,接著,他低头望著脚下,他脚下的草地,一点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路星辰大声道:“你在想什么?”
乐越博士不回答,路星辰来到了他的身前,用力推了他一下,他才跌开了一步,才道:
“你刚才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乐越博士吸了一口气:“很难说,你自己在这上面站站看。”
路星辰立时打横跨出一步,站了上去。
当路星辰在站上去之后,并不感到有什么特别,可是几乎是立即地,觉得十分焦躁。那种焦躁之感,是很难以形容的,好像天陡地热了起来,恨不得立时将衣服脱去那样。
然后,低头向下望著,心中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要将自己所在的地方,掘开来看看。
在那时候,脸上,一定已现出了一种特殊的神情来,因为路星辰听到乐越博士在惊恐地叫著:“快走开!”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来推路星辰,可是路星辰却将他用力推了开去,令得他跌了一交。
紧接著,有一个人向著路星辰,重重撞了过来,路星辰给他撞得跌出了一步。
而就在路星辰跌出了一步之后,一切都恢复正常了,路星辰也看到,将路星辰撞开一步的,不是别人,正是阮问药。
阮问药在撞路星辰的时候,一定很用力,是以连他自己,也几乎站不稳,还是乐越博士将他扶住了的。
等到他们三个人全都站定之后,互望著,心中都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奇异之感,一时之间,谁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过了好一会,阮问药才抓著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实在不明白。”
乐越博士道:“我也不明白!”
他们两个人,一面说著“不明白”,一面向路星辰望了过来。路星辰知道他们的意思,以为自己经历过许多怪诞的事,大概可以对这件事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之故。但是却显然令得他们失望了。
因为路星辰也同样地莫名其妙,所以给他们的答覆,只是摇头和苦笑。
阮问药继缤搔著头:“我们三个人,都在这上面站过,这里看来和别的地方没有丝毫分别,但是在白洛的地图上,却在这上面,注上了极度危险的记号,是不是?”
路星辰和乐越博士都点著头:“是!”
阮问药挥著手:“而我们三个人,都在站在这地方之后,心中起了一股冲动,要掘下去看一看,是不是?”
阮问药并不是一个有条理的人,他不但没有条理,甚至有点乱七八糟。可是这时,他讲的话,却是十分有条理的,所以路星辰和乐越博士继续点著头。
阮问药望著他们,摊开了手,提高了声音:“那么我们还等什么,为什么不向下掘掘,看看究竟地下有著什么,竟能够使站在上面的人,有这样的想法!”
路星辰苦笑了一下:“阮问药,我和你以及乐越博士,都知道为了什么不向下掘。”
阮问药道:“因为唐教授的死?”
路星辰和乐越博士,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那并不是说他们不同意阮问药的话,而是因为那是明显的、唯一的理由,不需要再作什么特别的表示之故。
乐越博士皱起了眉:“我想,昨天,当唐教授站在那块石板之上,后来又用力要将那块
石板掀起来之际,他一定也有著和我们刚才所体验到的同样的冲动!”
路星辰和阮问药点头,乐越博士又补充道:“我们又可以推而广之,证明凡是白洛的地图上该有危险记号的地方,人一站上去,就会有发掘的冲动!”
路星辰和阮问药两人又点著头。
要证明乐越博士的推论,其实是很简单的,白洛地图上的危险记号有近二十个,他们随便跨出几步,就可以站定在另一个有危险记号的地上。
但是,却并没有再去试一试,而宁愿相信了乐越博士的推论。
那并不是胆子小,事实已经证明,光是站在有危险记号的地上,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可是却都不约而同地不愿意去试一试。
那自然是因为刚才,每一个人都试过的缘故。那种突然之间发生的冲动,在事先毫无这样设想下,突然而来的那种想法,就像是刹那之间,有另一个人进入了自己的脑部,在替代自己思想一样,使人有自己不再是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当时还不觉得怎样,可是在事后想起来,却叫人自心底产生出一股寒意来,不敢再去尝试。
在三个人,又静了片刻之后,几个在身边的仆人,都以十分奇讶的眼光望著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
阮问药忽然又大声道:“唐教授是心脏病死的!”
乐越博士道:“或者是,但是他在临死之前,却给了我们最切实的忠告!”
阮问药有点固执地道:“那是他临死之前的胡言乱语,不足为信。”
路星辰摇著手:“算了,我看,就算我们掘下去,也不会找到什么,就像唐浩海掀开了那块石板一样,什么也没有发现,但是却有可能带来危险,我们何必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阮问药翻著眼,心中可能还有点不服气,可是他却也想不出话来否定我的意见,只是瞪著。
就在这时候,几下犬吠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随著犬吠声的传近,一只巨大的长毛牧羊狗,快步奔了过来,在阮问药的脚边嗅著、推擦著。
阮问药突然高兴地道:“有了,这只狗,最喜欢在地上掘洞埋骨头,这里的泥土很松,叫它来掘一个洞,看看下面有什么。”
那只狗,是阮问药的爱犬,阮问药这样说,显然仍是不相信唐浩海临死之前的警告。
事实上,要是说路星辰和乐越博士,已经相信了唐浩海的警告,那也是不正确的。乐越博士的心中究竟怎么想不知道,就自己而言,路星辰只觉得这件事,由头到现在,可以说充满了神秘的意味,几乎一切全是不可解释的。在一团迷雾之中,唐浩海临死前的警告,虽然不足为信,可是也自有它的份量。
当时,阮问药那样说了,路星辰和乐越博士,还没有表示什么意见,他已经走向前去,用脚踢著草地,将草和泥土,都踢得飞了起来,同时,他叱喝著那头狗。
那头长毛牧羊狗大声吠叫著,立时明白了它的主人要它做什么事,它蹲在地上,开始用前爪,在地上用力地爬掘著。
路星辰,乐越博士和阮问药三人,都退开了一步,望著那头牧羊狗在地上爬掘著。
那头牧羊狗扒掘得十分起劲,一面掘著,一面还发出呼叫声来,泥块不断飞出来,溅在他们胯脚之上。
在这以前,路星辰从来也没有看到过一头狗,对于在泥地上掘洞,有这样大的兴趣的。
这时不禁想,这头狗,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当它接触到那画有危险记号的土地时,也会产生那种突如其来,想探索究竟的冲动?
这自然只是路星辰的想法,而且这种设想,是无法获得证实的。因为人和狗之间的思想,无法交通。
一直望著那头狗,它也不断地掘著,约莫过了十五分钟,地上已出现了一个直径有一,深约一半的圆洞,可是,除了泥土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路星辰首先开口:“够了,什么也没有!”
阮问药有点不满足:“怎么会什么也没有呢?这下面,应该有点东西的!”
路星辰为了想使神秘的气氛冲淡些,是以故意道:“你希望地下埋著什么,一袋的钻石?”
阮问药却恼怒了起来,大声道:“我有一袋的钻石,早已有了!”
阮问药又瞪了一眼,才叱道:“别再掘了!”
他一面说,一面俯身,抓住了那头长毛牧羊狗的颈,将狗头提了起来。那牧羊狗发出了一阵狂吠声,像是意犹未尽一样,直到阮问药又大声叱喝著,它才一路叫著,一路奔了开去。
又向那个洞看了一看,洞中实在什么也没有,在整齐的草地上,出现了这样一个洞,看来十分碍眼,阮问药向站立在一旁的仆人道:“将这个洞掩起来!”
路星辰也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阮问药忙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刚才的话生气的话,不必那么急于回去。”
路星辰笑了起来:“谁和你这种人生气!”
阮问药高兴地道:“那我们就再去谈谈,老实说,不论唐教授的死因是什么,究竟大探险家白洛,为什么要将我的花园,绘成地图,这一点也值得研究,我希望能够弄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