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星辰一看完了这张通告,便对艾德肃然起敬“阁下如果能够使得隆美尔出那么大的赏格捕捉你的话,那你一定也有资格担任任何人的沙漠向导了。”
艾德伸出手来“将这个通告还给我。”
路星辰将那张通告还给了他,忍不住问道“你可允许我问你 ”
艾德挥了挥手“你是想问一个如此优秀的情报工作者,何以会沦落到这一地步的,是不是?”
路星辰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艾德冷然道“抱歉得很,我是来作为沙漠向导,并不是来接受人盘问的。”
路星辰耸了耸肩“不要紧,我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好的向导,而不是一个喜欢缅怀往事的人。”
艾德望著“那么,我是你的雇员了?”
路星辰点了点头“每一天十美元,一切设备,由我负责,这个数字,你可满意?”
他伸出了手来“那比我预期的高得多了,但是我要先支三天报酬。”
路星辰绝不犹豫地答应了他。艾德看来是一个有著苦衷的人,但是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他都不是一个骗子。当然,一个骗子是不会在额上写著字的,但是路星辰却愿意冒这个险。看出已很久没有人相信艾德了,当然更不会有人,将三十美元交到他手上的。
而路星辰愿意使他觉得自己十分信任他,因为两个人在沙漠中,若是相互之间,不是坦诚相见,不是绝无隔膜的话,那实是太可怕了。沙漠是会令人丧失理智的,在那样的情形下,相互相信,相互依靠,是最重要的事情!
路星辰数足了钞票,放在他的手上。他紧紧地握住了钞票,望了一会“我在一小时之后,再来见你,来讨论我们的工作!”
路星辰点了点头,绝不露出在想他可能一去不回的神情来。他匆匆地走了出去。又坐了下来等著他,施密特来苏了几次,都给路星辰赶了出去。
不到一小时,艾德已经回来了。
他比我刚才见他的时候,精神了许多。他一进来,便坐了下来“好,让我们看一看,你已经做了一些什么准备。”
路星辰将已经买好了的一切用具和食物,显示给他看,又告诉他,还买了一辆不必在冷凝器中加水的汽车。以为这些装备,已足以在任何沙漠中旅行的了。怎么艾德看了,竟哈哈大笑起来。
他大笑著“不必加水的汽车,罐头水,罐头食物,防晒油,哈哈,你以为我们只是穿过沙漠,到拉斯维加斯去么?不论你想到沙漠中去干什么,但绝不是短短的旅行,是不是?”
路星辰点头道“自然,我是要去找寻一座失了踪的金字塔!”
艾德听了,猛地一震,向后退了一步。
路星辰假装未曾看到他吃惊的神情,只是继续道“这座金字塔,在十八世纪的时候,曾被一个英国人发现过,但是如今却湮没在黄沙之下了。”
讲到这里,才拾起头来,只见艾德的面色,苍白得十分可怕。
路星辰问道“怎么,你可是想取消我们之间的合约么?”
艾德喃喃地道“五个,已经有五个杰出的沙漠向导,因为这见鬼的金字塔,而消失在沙漠之中。”
路星辰苦笑了一下“如果你怕成为第六个的话,那可以不去的,你已经取去的钱,我也不向你追讨了。”
他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一般高贵的神情来“没有什么,我去。”
路星辰道“艾德,我绝不勉强你。”
艾德道“没有什么人能够勉强我,先生。”
路星辰伸出手来,他们第一次握手。路星辰说道“我叫路星辰,你不必称我先生。”
艾德握住了路星辰的手好一会路星辰拍了拍他的肩头
艾德并不多问路星辰为什么要去找那金字塔,他只是道“你所准备的东西,几乎没有一件可用的。我们得打算在沙漠中渡过二十天,或者更长的时间,我们首先需要二十头骆驼,而不是一辆汽车。”
路星辰望著他,并不参加意见。他是“沙漠中的一粒沙”,我当然没有反驳他话的资格。
他继续道“谁告诉你该停步了,旋风就在前面;谁告诉你该快些走,前面有绿洲在等著;谁告诉你大群毒蝎伏在你附近?谁给你在粮食吃尽时以不必冷藏的粮食?全是骆驼,而不是汽车!”
路星辰已在记事簿中记了下来二十头骆驼。
他在室中踱步“一具矿床探测仪,我可以改装一下,使这具探测仪对于大量的石英、长石、云母有特别敏锐的反应。”
路星辰点了点头,艾德的出现,是幸运,他显然是一个学识极其丰富的人。他说要改装探测仪,使之对石英、长石、云母的反应敏锐,正是寻找那座金字塔的必要步骤。
因为筑成金字塔的花岗石,正是石英里长石和云母结晶而成的。
他又踱了几步,道“绝不漏水的皮袋十六个,每个要可以储二十加仑清水。”
路星辰忍不住了“要那么多水?”
他站住了身子道“你可能在沙漠中迷路,一口水也能救你的性命!”
路星辰不再出声,又将他所说的记了下来。
他又道“厚胶底靴子八对,面粉四袋,盐二十斤,酒二十瓶……”
他说一样,路星辰记一样,算下来,不下数十件之多,而本
来购买的东西,可以用的,只是极小的一部份而已。等他说完,问“还有么?”
他摇了摇头“没有了!”
路星辰笑著问他“当你在沙漠中做情报工作的时候,也有那么多配备么?”
他瞪了一眼“那时是为了反法西斯,如今是为了什么?”
路星辰道“如今,是为了我要到那金字塔中,去寻找隐身法。”
艾德大叫了起来“什么?”
路星辰重覆了一遍“隐身法。”
艾德又呆了片刻“好,不论你去找什么,我只是你的向导而已。”
路星辰笑了笑“你和我分头去准备这些东西,大约两天功夫,可以齐备了?”
艾德道“不错,两天足够了。”
路星辰给了艾德一笔钱,他又离去。路星辰一连忙了两天,买这样,买那样,又要将买好的东西,运到出发的地点,负在骆驼的背上。
第三天早上,路星辰和艾德两人,骑在骆驼背上,向沙漠出发了。
带著航海用的方向仪,艾德则从出发之后,一直在研究那英国人记载的方位。
一小时之后,已置身在大沙漠之中了,但是还不断看得到人和高高的金字塔。
但是到了下午,沙漠中的生物,看来像是只有两个人,和二十只骆驼了。
艾德一直在研究那方位,和侧头沉思著。到黄昏时,他才第一次开口“这个地方,我是到过的。”
路星辰兴奋道“你到过?”
艾德点点头道“是到过的,那是一个十分奇妙的地方,”
路星辰听了之后,不禁一呆“奇妙,沙漠总是一样的,有什么奇妙不奇妙?”
艾德道“当然,在你看来,沙漠是一样的,但对我们久在沙漠中的人来说,就不同了。你分不出细小的沙粒,这一粒和那一粒之间,有什么不同,也分不出这一堆和那一堆有什么不同,但是我分得出。”
路星辰道“那么,那金字塔的所在处,究竟有什么奇妙呢?”
艾德想了一会“我很难解释,那地方的沙粒,是与众不同的 ”他讲到这里,忽然欢呼起来,道“当然,那是旋风的杰作。”
路星辰望著他,艾德挥舞著手,道“旋风可以将几亿吨沙,从几百里外卷过来,使得沙漠的沙层,平空厚上几十公尺,那地方的沙粒,与众不同,当然是被旋风卷起来的了。”
路星辰充满了希望“如此说来,的确有一座金字塔被埋在沙下了。”
艾德点了点头“有可能,但是有可能是一回事,要找到它,又是一回事了。”
路星辰沉声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何以在我们之前,五次去寻找那金字培的人,会消失在沙漠之中呢?”
艾德听了之后,一言不发,只是突然策动他所骑的骆驼,向前奔去。路星辰也策动著骆驼,赶了上去,问道“艾德,你是知道他们失踪的原因的,是不是?”
从他的动态中,路星辰可以看出来,他是在避开问题的主要一面。
路星辰又追问道“你对沙漠如此熟悉,难道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么?”
艾德半晌不语,才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不要再问我,而在到了我们的目的地的附近之后,不论有什么怪事出现,你都不要大惊小怪。”
艾德的话,使得本已充满了神秘的旅途,更增加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路星辰忙问道“我们可能遇到什么怪事?”
艾德道“不要再问我,或许我们会平安到达,那你就不必虚惊了。”
路星辰苦笑了一下“艾德,你将我当作神经衰弱的病人么?”
艾德道“当然不,但是沙漠是沙漠,和天空、陆地、海洋,完全不同,天空、海洋、陆地是人们所熟悉的三度空间,而沙漠就像是人类未知的第四度空间,在沙漠中,可以发生一切超乎常理之外的怪事!”
艾德的话,路星辰是同意一部份的,那主要是由于沙漠的单调,空气的乾燥,都可以使人产生十分如真的错觉之故,以前认识一个沙漠旅行家,他就坚持说澳洲之大沙漠中,有著“无头族”人,是他亲眼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头!
路星辰没有再和他争辩,在寂静的沙漠中行进,几乎连话都不想多说。一连几天,向大沙漠的腹地前进。
潮湿的空气本来是最令人讨厌的,但在那时,却怀念起江南的“黄梅天”来了,不断地用清水从头淋下来,使头发保持湿润。虽然不到几分钟,头发又乾得像枯柴一样,但总比一点水份都沾不到好得多。
在出发的时候,路星辰认为带得水太多了,这时才知道并不,在沙漠中,即使有一水塘水,也还是不够的。人在沙漠中,主要倒不是生理上需要水,而是心理上需要水!
第五天黄昏,根据艾德的纪录,已经来到了那英国人所记载的那个金字塔的附近了。艾德检查了蓄电池,开动了那具经过他改装的探测仪。探测仪发出“嗡嗡”的声音,开始工作。
探测仪上的一个指针,定在“零”度上不动。艾德向那枚指针指了一指,道“如果这根指针移动的话,那我们或者可能发现了一座云母矿,或者是会发现了那座金字塔。”
路星辰向前望去,沙漠十分平整,夕阳的光辉映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上,闪起一片真正的金黄色的光芒,如果有一
个高起的物事,路星辰想一定不必用望远镜就可以看到了的。
但是沙面之上却什么也没有。
艾德大声叱喝了几声,骆驼队停了下来。路星辰奇道“今天我们就这样在这里扎营了么?”
艾德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准备的武器呢?要取出来了。”
路星辰吃了一惊“今天晚上可能有意外的变故么?”
艾德摇了摇头“说不定,说不定!”
他要路星辰扎营帐,他自己则调整著探测仪上的一些零件,牵著那正负著探测仪的骆驼,向前走了开去。等路星辰扎好了营帐,弄好了吃的东西,他还没有回来。
但是路星辰却并不担心,因为在暮色中,还可以看得到他。
他和那头骆驼,大约在一公里开外处,想叫他,又怕他听不到,于是路星辰取起了望远镜,想看看他是不是已准备回来。
在望远镜中,路星辰看出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那只骆驼停著不动,骆驼的背上,仍然负著那具探测仪,和艾德将骆驼走开去的时候一样。
但是艾德本人呢,他在离开骆驼不远处,双手按在沙上,双足向上倒立著!
乍一看那种怪异的情形,心中不禁猛地吓了一大跳:难道自己的神经竟这样脆弱,在沙漠五天,已使眼前,出现幻觉了么?因为实是想不出艾德为什么要头下脚上地倒竖!
路星辰立即放下了望远镜,定了定神,再举起望远镜,暮色虽然更浓,但是还是可以看得清艾德正以那种怪姿势倒立著。
路星辰又放下了望远镜,天色已更黑了。月亮悄悄地爬上来,半小时前还是金黄色的沙漠,变成一片银辉,如果不是那么枯燥、单调的话,沙漠不论日夜,都是很美丽的。
路星辰再度举起望远镜,已看到艾德牵著骆驼,向营帐走来。不等他走近,便将望远镜收了起来,不想被他知道路星辰曾经看过他以这样的一个怪姿势,倒立在沙漠之上。
没有多久,艾德便已到了近前,他隔老远便叫道“一切都准备好了么?”
他的面上,并没有什么异状,像是他刚才绝未曾有过那么不正常的举动一样。
路星辰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是艾德如果无意讲出来的话,决定不问。
两人像往常一样地吃著晚餐,艾德道“明天早上,我应该走得更远些,我们不应该太相信那个第一次发现这座金字塔的英国人,他记载的方位,是可能有错误的。”
路星辰忙道“当然,但这座金字塔,总不会离那英国人记载的地方太远。”
艾德,喝著浓咖啡“枪枝捡出来了么?”
路星辰回答他“捡出来了,我们每人可以有一柄手枪,和一枝来福枪。”
艾德摇头道“不,我有两枝手枪,两枝来福枪,而你没有。”
路星辰不禁愕然,抬起头来看他,他已经打横跨出了两步,以极其敏捷的手法,将捡出来的两枝来福枪抓在手中。心中大吃了一惊,但是却保持著镇定,还端起咖啡来,呷了一口“艾德,你不给我武器,是什么主意?”
艾德将两柄手枪也挂到了他的身上“吃完晚饭你去睡吧,我来值夜。”
路星辰坚持了一句“我们两人轮流值夜。”
但是艾德的面上神情,像是铁石一样“我来值夜,不是轮流。”
这时候,路星辰实是难以猜测艾德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不欲和他争论,因为枪枝全在他的身上。如果他的神经已开始错乱,那么如果与之争论,只有加速他的发狂!
路星辰只是耸了耸肩,便钻进了营帐,脱下了沉重的橡胶靴,躺了下来。
路星辰望著外面,可以看到艾德,他的行动十分缓慢镇定,不像是一个神经错乱的人。
他将火弄熄,将吃剩的东西倒去,将骆驼赶在一堆,然后,靠著一头骆驼,坐了下来,两枝来福枪,就倚在他的身旁。
路星辰看了一会,看不出什么变异来,虽然还弄不懂何以艾德不要自己值夜,但是却也知道艾德并不是恶意的。因为他如果要害自己的话,早就可以下手,而不必等待什么的。
路星辰合上了眼睛,开始只是准备养养神,并不准备睡去的,但是终于敌不过长途跋涉的劳累,而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是被一下清脆的“卡勒”声突然惊醒的。
那一下“卡勒”声,分明是来福枪子禅上膛的声音。路星辰陡地睁开眼来,一个翻身,向外看去。已经看到艾德伏在一头骆驼的背上,来福枪指著前面。
路星辰循著他来福枪所指的地方看去,只见并没有什么足以令人惊慌的东西。站起身来,待向帐篷外走去,但是才一站起,便看到那在缓缓移动著的小沙丘了。
有三个小沙丘,每一个只不过半尺来高,正在向营帐移动著。
从那小沙丘长长的形状看来,那分明是有人伏在沙下面,在向前俯伏前进。路星辰不禁大大吃了一惊,那三个伏在沙下面的人,早已在来福枪的射程之内,路星辰不知道艾德为什么还不开枪射击。
路星辰看出事情有著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因此决定暂时不出去。我看到艾德一扬手,抛出了一根红色的树枝,那根树枝,插在沙中,恰好挡住了第一个伏在沙底下的人的去路。
接著,路星辰便看到,像是变魔术一样,从沙中,站起了三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