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
宋文琳收到的,可能反而比店主人还要多,这才生出事来的。
其二,那些蛙状外星人,对地球人的行为相当了解,他们竟知道“富甲天下”虽然是地球上许多许多人的愿望,但是这个事实和“福”之间,并不能毫无保留地划上等号。
所以,他们一听到沈万三的愿望,立刻就指出了这一点。
可惜,他们指出的这一点,一万个地球人之中,一万个都不会接受,说了也是白说。
沈万三继续说下去,果然证明了这一点。
沈万三继续道:“我走到池塘边,就看到了好几十只青蛙一起聚在一只盆子上,向我望著,我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了声音:‘你要富甲天下,这盆可以满足你,此盆放金满是金,放银满是银 ’我听到这里,失声道:‘天下竟有这等宝盆。’我得到回答:
‘不是天下有此宝盆,而是天上有此宝盆。’”
路星辰一拍桌子:“你知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万三道:“我想过,是说……宝盆是仙家宝物,出自九天之上。”
路星辰道:“可以这样说。”
沈万三顿了片刻,又道:“这时,群蛙跳开,我连忙捧盆在手,却又听得有声音道:
‘富甲天下,未必是福,你真想清楚了?’此际,我已知遇上了蛙仙,就跪了下来,答道:‘这是想也不必想的事,我再不后悔!’我听到了几下叹息声,又有人道:‘这样吧,你毕竟救了我们,我们不忍看你遭难,再给你一样物事。’说著,从塘水中,就浮出了一件物事来。”
路星辰失声道:“那宝盒?”
沈万三道:“是,那块板托著宝盒,浮上水面,到了塘边。我并不贪心,忙道:‘宝盆之赐,于愿已足,不敢奢望。’那声音却道:‘当你死路走完,此盒有活路可供你行,只是不知你是否肯行,也未知你届时有否此机缘,可以及时走上活路。’在这几句话之后,又有许多声音在道:‘可惜!可惜!’接著,群蛙一起入水,再无动静。我持盆以归……以后的事,和传说所记,也就在大同小异了。”
路星辰立时想到,沈万三的叙述,虽然离事实近,但仍然有不尽不实之处。
他没有说出来的地方,一定是有关那盒子和“活路”这一方面。
因为,就他所述的来看,他后来遭了皇帝的嫉忌,获罪,充军,一下子从“天下首富”的地位上跌了下来,情况惨绝,终于被迫死,那是不折不扣在死路之上走到了尽头。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若是有活路可走,如何还会有犹豫?
长久以来,他仍然不敢去走活路,只是把灵魂附在那块板上。虽然路星辰不知道灵魂确切的存在情况,但想来这种依附物件的情形,不会太好过。
这其间,自然另有曲折了。
所以,路星辰摇头道:“不然,你未曾说明,何以你放著活路不走,却要附在那板上做……孤魂野鬼。”
沈万三被问得好一会没反应,马上长叹一声,接著道:“是,我还瞒了一些没有说!”
这样说了之后,他又停了好一会,才道:“在他说‘可惜’之前,另有一番告诫,告诉我:‘活路和死路一样,一走上,就没回头,一定要走到底。’当时我心急成为富翁,也没去细想,只是随便问了一句:‘那活路走到尽头,却是何等光景?’也不知是众多蛙仙之中,哪一个回答了我:‘哈哈!对你来说,可能苦不堪言,你要小心思量才好。’我在死路走到尽头之后,真是苦尽苦绝,若活路也是一样,我怎甘心再受一次苦,是以一直犹豫不决,不敢……上路。”
沈慕橙皱著眉:“若你决定上路,该当如何?”
沈万三又停了片刻,看来他颇不愿把这一段事和盘托出,要追问一次,他才回答一点。他过了一会,才道:“蛙仙说了,只要我心意一决,那宝盒自然会有……神通,送我上路。”
路星辰听了之后,苦笑了一下,这话听了之后,等于没有听一样。整件事,还是模糊之至。路星辰忍不住叫了起来:“不对!不对!你要说明白些,先说你出事之后,那盒子怎么了。”
沈万三道:“我身亡之后,亡魂无所依,只想到我还有一只宝盒,蛙仙曾说,此盒可助我走上活路。其时,我也深知蛙仙当日要我再三考虑,是否真要富甲天下之意。在虚无飘渺之间,我已魂附板上,其时,宝盒及板早已流落在不知何人之手了,直到后来,一盒一板才归入了旧物店之中。”
沈万三的这一番话,听来实在了许多。他出事之后,封屋抄家,一切财产,自然四散,那一盒一板看来并不起眼,他到手之后,也从来未对人说起过,所以流落了出来,辗转到了旧物店之中。
他的灵魂,居然会在“虚无飘渺”间附到了那块板上,那自然是这盒子所起的作用,也就是那些“蛙仙”早布置下的力量,准备救他的。
可是他却由于受创太深,害怕了,不敢再尝试,所以一直拖了下来。
灵魂对时间的观念,可能和常人不同,在他来说,只是犹豫不决一会,但在人间已是好几百年过去了。
路星辰再追问:“和你争吵的那些……阴魂,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万三长叹一声:“不散的阴魂,各有各的冤屈,他们附在不同的物件上,我和他们说起自身的遭遇,他们一直希望可以超出生天,以为蛙仙所
说的活路,就是……就是……”
他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像是不知道如何措词才好,路星辰提示了他一下:“就是可以再世为人?”
他道:“也不尽然,再世为人,也没有什么好,无非是踏上另一条死路而已!”
路星辰骇然:“那他们想的是什么,难道还想成仙?”
沈万三叹道:“他们正是如此想,但是我可不那么想。一来,蛙仙曾一再告诫过我;二来,我只是想成为一个富人,结局也悲惨之至,若是妄想成仙,只怕上天不成,反倒又堕入十八层阿鼻地狱。所以我自己不敢试,也不让他们去试,这才一直争吵不已。”
他说到这里,可以说已把一切都说得很明白了。
这是一个奇异的故事,听完了故事,他们却也发现,他所叙述的一切,对于寻找失了踪的宋文琳和司空翼,一点帮助也没有。
因为不但是他们,连沈万三的灵魂,也一点都不知道两人是何以失踪的,也不知道那宝盒到了何处。
三人之中,最焦急的自然还是崔婷,她的鼻头之上,沁出了细小的汗珠来。沈慕橙握住她的手,同时道:“若是你要……走活路,只消想著要走就行,是不是?”
沈万三过了一回才答:“是,蛙仙是这么说。”
沈慕橙说得十分缓慢:“我们要请求你的帮助,你这就去走活路。”
沈万三叫了起来:“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情景,通往何处,我不走,我要走,早去了!”
沈慕橙沉声:“有两个人不见了,大有可能和宝盒和活路有关,你去,在……那里把他们找回来。”
事实上,沈慕橙也绝不知道“那边”的情形如何,所以说来也大是含糊。
沈万三立时回应:“我不去,要去,你们自己去。”
路星辰心中一动:“我们如何去?”
沈万三支吾了一阵,才道:“思念著要去,就可以去,这是蛙仙说的。”
沈慕橙疾声道:“可还有其他的诀窍?”
沈万三不语,他们三人齐声喝道:“说!”
这情形分明是表示,他仍然有极重要的关键隐瞒著未曾说。
路星辰和崔婷已然大有怒容。
沈慕橙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且慢发作,她道:“你说出来,我们去,若是能把失踪的两人找出来,自然也可以探明什么是活路,这对你大有帮助,也可令你下定决心,走还是不走,也不要枉费了当年蛙仙替你安排的一片苦心。你看如何?”
沈慕橙的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之至。沈万三发出了一阵沉吟声,路星辰道:“你还有什么顾忌?”
沈万三道:“我只怕那……活路真的对我大大有利,若叫你们去了,就此封了路,岂不是坏了我的好事。”
路星辰不满之声浮现在表面,而沈慕橙好言相劝沈万三:“既是活路,哪有如此容易封死之理。”
沈万三还在支支吾吾,路星辰喝道:“崔婷,把你降头术中,对付孤魂野鬼的法术,使将出来!”
崔婷立时答应了一声:“是。”
她说著,双手捧起了那块板来,路星辰只看到崔婷举起了板来,没见她有任何动作,就已感到了沈万三惶急之至的声音在叫:“我说了!我说了!”
崔婷目射光光,望定了那块板,路星辰隐约感到了沈万三发出的感到惊恐的声响。沈万三既然急叫,崔婷也就把高举起来的那块板,缓缓放了下来。
沈万三道:“这板,是那宝盒的家。”
这句话,听来突兀,路星辰、沈慕橙和崔婷都大是不解。
附带说一句,这时,宋文琳父母早已被他们的言行举止,弄昏了头,而且恐惧莫名,沈慕橙早把他们关进了他们的房间之中,而且严重警告: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他们倒也听话。
所以,他们和沈万三之间的对话,也少了一旁不断发出的惊呼声。
那板是宝盒的“家”,这句话不好理解。他们还没有再问,沈万三已作解释:“蛙仙说,这宝盒神通广大,能大能小,来去无踪,会腾挪变化 ”
他说到这里,路星辰闷哼一声:“这不成了活物了?”
沈慕橙却很能接受沈万三的说法:“通灵的宝物,颇多有这种能耐的。”
沈万三点头:“不错,蛙仙说了的,那宝盒早已通灵。”
路星辰没好气:“你少噜嗦,趁早把蛙仙还说了些什么,和盘托出!”
沈万三忙道:“蛙仙说了,不论那宝盒如何变化,去了何处,总要回家的,若有事相求,可以令它回来。”
路星辰疾声问:“如何使它回家来?”
沈万三道:“蛙仙说了,要有一见宝盒,就愿走活路者,潜心默想,它就会回来。”
沈万三在这样说的时候,竟大有惊恐之意,路星辰起初不明白有什么可害怕的,但继而一想,就明白了,问他:“若是求了他回家来,又反悔不想走活路了,那会有什么后果?”
他一直不敢走活路,所以也不敢求宝盒回家,怕有后果。
沈万三道:“我也不知……蛙仙只说,若到时反悔,宝盒会发怒。”
路星辰皱著眉,见过那宝盆的照片,只是一只盒子,可是此际,听来却又千真万确是一个活物。
从他可以来去自
如这一方面来看,他又像是一个交通工具。路星辰宁愿是一个交通工具,因为外形如盒子的交通工具,总容易接受一些。虽然说生物也可以是任何形状,尤其是外星生物,但是一个外形一如一只盒子的生物,总太古怪了些。
它还会发怒,不知道发怒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会发生什么事。他离开时,门窗都关著,墙上也没有洞,难道他有穿墙过壁的能力?
一时之间,各种古怪杂沓的想法,挤满了路星辰的脑袋,直到听了沈万三在发问:“你们之中,谁起意使宝盒回家来?”
沈万三这一问,不但把路星辰的思绪自杂七杂八的胡思乱想之中拉了回来,也不禁使路星辰一怔:对啊,谁起意使那宝盒回家来呢?
谁起意都可以,照蛙仙所说,只要一起意“走活路”,宝盒就会回家来。
可是却也不能说了不算,不能把宝盒请回来之后,却又反悔,说又不想走活路了。
要是那样,宝盒会发怒。
宝盒发怒会有什么后果,不可测。
沈万三一直在犹豫不决,不敢走活路,他自然也不会起意,路星辰和沈慕橙互望了一眼,刹那之间,他们都是一样的心思:走活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在那一刹间,他们也有一定程度的犹豫,也体会到了沈万三一直难以决断,确然有他的苦衷。
还未曾等他们再决定,崔婷已道:“当然是我来。”
路星辰不知道她是不是有过考虑,她说“当然”,那是因为事情和司空翼的下落有关,她和司空翼是早已有了白头之约的。
沈万三道:“好,那就由你独自……起念。”
路星辰忙道:“为什么?我们不能旁观吗?”
沈万三道:“不能,蛙仙曾一再吩咐,只能独自进行。”
路星辰冷笑:“我不信你也不在一旁察看情形。”
沈万三的声音,听来十分无奈:“我无形无体,如何察看?”
路星辰怔了一怔,自己不是灵魂,自然无法知道灵魂的存在情形,向沈慕橙望去,一面摇头:“要是结果连崔婷也不见了,岂非更麻烦。”
在这方面,沈慕橙比路星辰勇气还高:“若是这样,我们仍可尝试。”
崔婷道:“我会设法……不论在什么情形之下,都和你们联络。”
路星辰喃喃地道:“但望你能!”
沈慕橙已拉了一下,沈万三忽然道:“借路兄衣袖一用。”
乍一听,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然后立即明白了,他是要离开那块板,附在自己的衣袖之上。等了片刻,一点感觉也没有,只听得沈万三又道:“姑娘……宝盒……那活路的情形如何,若有所知,千万请转告!”
崔婷爽快地答允:“好!”
路星辰和沈慕橙一起站了起来,看著崔婷捧著那块板,走进了宋文琳的房间之中,把门关上。
这时,路星辰的感觉异样之至,不单是因为有一个鬼魂附在自己的衣袖之上,而且这个鬼魂生前,还是曾一度富甲天下的沈万三。更由于自己全然无法想像崔婷进了房间之后,会有些什么事发生,那盒子是以什么方式“回家”来。
沈慕橙也屏住了气息,路星辰压低声音问:“沈员外,房内发生什么事,你不能知道。”
沈万三回答:“我不敢忤逆蛙仙之意。”
沈慕橙也压低了声音:“可以问崔婷。”
路星辰一句话在喉咙打了一个转,没说出来,这句话是“要是崔婷也不见了,找谁问去?”
这时,他们和崔婷虽然只是一门之隔,可是却像是处身于不同的世界一样,路星辰在门前踱来踱去,问了十七八次:“那盒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沈慕橙居然每一次都回答,她的回答大多数是“说不上来”、“可以是任何东西”。
也有的时候,她的回答比较具体一些,例如:“那是一个交通工具,可以发出能量,把人分解成为分子运送到远处去,譬如说,送上活路。”
路星辰摇著头,仍然发出同样的老问题,沈慕橙又不嫌其烦地补充:“他本身能大能小,小到如一粒芝麻,就算仍在房间之中,你也找不到他。”
路星辰没好气:“你何不说他小到如一粒微尘?”
沈慕橙道:“有何不同?大、小本来只是一个概念,在人看来,汪洋大海,大至极点,但是在整个宇宙来说,地球上的那些水,算是什么?或许以为整个宇宙大至极点了吧,又焉知天外没有天,整个宇宙,也不过是一粟之微。”
路星辰苦笑:“听来很伟大,可是不能解决实际问题:那盒子究竟是什么?”
沈慕橙极有耐性:“说不上来,可以是走上活路的导行仪。有一点可以肯定,能够通过他,由死路到活路,对人类有大大的好处,只可惜沈员外不敢下定决心去上路,以致至今仍然成为游魂。”
沈万三对沈慕橙的议论,颇有反应,哼了一声:“我吃过一次亏,怎能不学聪明些。”
路星辰好奇:“说真的,你究竟怕什么?”
沈万三长叹:“说真的,我获罪于人间的皇帝,身受极惨。更怕获罪于阴间的阎王试想,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人的生死,由阎王操纵,硬要去走活路,岂非和阎王挑战,阎王焉有不大为震怒之理。我怕吃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