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星辰猜测当时,大亨一定也曾多次把这个问题提出来。
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路星辰道:“要使那一男一女,变得和夏寄生一样,就必须令动物性遗传,恢复“显性”的作用,对不对?”
大亨点了点头:“对这方面的知识,我本来有限得很,但经过夏寄生的一番解释,我总算有了初步的了解,情形确是如此——要大大加强人的遗传因素,压抑树的遗传,便遗传因素中的“显性”和“隐性”,照预定的步骤发展,那一男一女,就可以获救了。”
路星辰终于忍不住,把心中最大的疑问,提了出来:“你日理万机,这些事,又复杂又与你无关,何以你竟有兴趣听夏寄生说完?”
大亨现在为了这件事来找,路星辰当然知道事情和他是有关的,但就是想不通有什么关系。
大亨道:“一上来,夏寄生只要求我听,条件是他把桔梗的下落,和桔梗的来历告诉我,他先说了,事实上,在知道了桔梗的来历之后,我思潮起伏,心绪很乱,所以他长篇大论地说,我一大半时间在自顾自想,倒也不觉得他说得烦。”
我点了点头:“后来,他又提出了什么要求?”
夏寄生去找大亨,必然是有所求而去,不会是单去讲那个故事给大亨听的。
大亨望着路星辰,现出颇是怪异的神情,路星辰示意他先喝点茶,他连喝了三口,才道:“还是要循次序说。”
路星辰也喝了几口酒:“请便。”
大亨道:“夏寄生又说,当日,未来人进行人、树结合时,选择了两对男女,是真正的“两对男女”,而不是“两男两女”。”
这话,要想一想才能明白。
路星辰“嗯”了一声:“是两对夫妻?”
大亨加以纠正:“是两对刻骨铭心相爱的情侣。”
路星辰赞道:“想不到未来人也那么重视人类男女之间的爱情!”
大亨道:“夏寄生说,那样做,倒不是为了颂扬爱情的伟大而是为了遗传的持续。”
路星辰迟疑了一下:“他们希望爱情的存在,通过遗传而延续下去?”
大亨道:“是的——这其间的情形,相当复杂,夏寄生向我解释了好一会,我才明白。他说,男女之间,之所以会产生爱情,是由于两人的脑活动频率之间,有相爱的因素在。这种因素,是有遗传性的。”
路星辰长长吸了一口气,表示明白。
大亨又道:“他们希望,两男两女,仍然是两对爱侣,那么,半树半人的生命,就可以进一步改变孕育过程,由树身孕育,变成人身孕育,那就更进步了!”
这次,路星辰用力点头:“我明白了——夏博士和他的爱人,有了孩子没有?”
大亨道:“还没有,不过,他说会有希望!”
路星辰感叹:“希望?”
大亨道:“这是一种全新的生命形式,你总不能期望一次实验,便什么都成功的。所以,他们便特别寄望于那一男一女,希望能令他们还阳,那等于使成果增加一倍。”
路星辰“嗯嗯”连声——来龙去脉,总算明白了,但是仍然不知道那关大亨什么事。
大亨再喝了几口酒:“这些事,看来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是不是?”
路星辰道:“你只顾说。”
大亨道:“要令得那一男一女的人性遗传加强,由隐性转为显性,唯一的办法,是取得当年未来人“制造”他们时候的那一对男女的遗传因子,注入那一男一女的体内,进行催化作用。”
路星辰大惊道:“这不是开玩笑吗?事隔千年,上哪里去找当年的一男一女去?”
大亨道:“是啊,当年的男女,当然已经早就化成灰了,但是,人的生命,是持续不断地在延续的——”
他才说到这里,路星辰已经“啊”地一声,叫了起来,伸手指住了他,一时之间,竟至于说不出话来。
因为在那一剎间,路星辰已把这个一直困扰我的问题,融会贯通了!
路星辰想把想通了的事,依次列出——这的确是难以凭空想象的事。要有了许多线索,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才能知道最后的结果。
首先,自然是未来人需要那木质的一男一女变成人类,变成和夏博士一样。
其次,唯一的方法,是要由当年一双男女的遗传因素,把这遗传因素注入那木质男女体内,使木质男女人的遗传增强,更接近人,和夏寄生一样。
第三,大难题来了,千年以前的人,早已不知何处去,神通广大的未来人,也无能为力。
第四,人的生命在延续,一代一代传下来,遗传因子,也由上一代传给下一代,在不断地延续,千年之前的人消失了,早已不在了,但是千年之前的人,他的遗传因子不减,在他的下一代再下一代再再下一代的体内,会永远传下去。只要找到了那个千年以前的人的后代,就得到了需要的遗传因素!
最后,自然再明白不过了——大亨,是那个千年之前的一双男女之中,男或女的后代!
这就是夏寄生要找大亨的原因!
路星辰指着大亨好一会,才放
下手来。
大亨道:“你知道了7”
他们两人,又异口同声:“太匪夷所思了!”
路星辰问:“他们是通过什么方法,查到了你是他们所需要的人?”
大亨摇头:“我不知道——我也问了,夏寄生说,那人复杂了,说了我也不会明白,而且,他自己也根本说不明白!”
要把一个千年之前的人的遗传因素,一直追踪到现在,可想而知,那是何等复杂的一件事!
那是理论上必然存在的事,但是要化为事实,却是难上加难,不可思议!
例如,理论上,谁都知道楚霸王项羽的遗传因素,必然还在人间,可是上哪里去找?
路星辰留意到大亨有异样的神情,明白他的心意:“你还是不信这一切,对不对?”
大亨道:“对,我不信。”
路星辰提高了声音:“那你就不信好了,对你来说,可说一点损失也没有。”
大亨叹了一声:“有几个原因,令我困扰,要和你商讨。”
路星辰苦笑:“我可看不出我能帮你什么。”
大亨道:“等我说完了,再请你帮助。使我不能置身事外的原因之一是:我有那木质男人必需的遗传因素,而桔梗,有那木质女人必需的遗传因素。”
路星辰呆了一呆:“这——太巧了。”
大亨道:“不是巧,而是必然——一千年前,我们由于这个因素相爱,如今,也因为这因素,使我对她着迷,一见到她,就立刻对自己说:这是我的女人。”
路星辰把大亨的话想了一遍——这是现代大亨爱一个女人的方式,和千年之前,自然不同,但原则不变。
对了,那不是巧合,是必然。
大亨又道:“那时,桔梗也不知道自己的情形,甚至在见了夏寄生之后,她仍然不知道,直到夏寄生把她带走,她见到了她那同伴,那同伴的名字叫罗兰——”
听到这里,路星辰脸上浮现了一下古怪的表情,令大亨停了一停,才再说下去:“罗兰和那未来人,只知道了我是他们需要的人,没想到桔梗来了之后,偶然地,发现了她是他们需要的另一个:这一来,令那木质男女——变人的条件成熟了。”
大亨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路星辰问:“他们要你怎么做?”
问的这个,是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必然是未来人的要求,令大亨为难,他才来找路星辰的。
大亨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道:“要在我的脑中,抽取一种内分泌,这种内分泌,专
司遗传因素之责,要分二十次或更多时间来抽取,每次抽取的时间是一星期。”
大亨在讲完了那番话之后,不由自主,脑门上有汗珠沁出来。
人没有不看重自己生命的,越是财势大的人便越是珍惜生命,大亨自然也不例外,当他想到自己要被人抽取脑汁时,自然不免恐惧万分。
路星辰心知抽取他脑部的内分泌,必然是要来注射进那木质男人身中,想来桔梗也会如此。
路星辰苦笑了一下,这种“借人头”和“与虎谋皮”也差不多了,也只有夏博士这样不通世务的人,才会直截了当地向大亨提出来。
更奇怪的是,大亨竟然又很是认真地考虑,可以肯定,夏博士答应他的好处,不单是熊和桔梗长相厮守而已。
在紊乱的思绪之中,忽然想到了一点,路星辰大摇其头:“不对!不对!”
大亨向路星辰望来,像是对这种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
路星辰一挥手:“不对,夏博士和那未来人,不必这样求你,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在哈维医院复制一个你出来,就利用那个复制的你好了!”
大亨用心地听着的话,双眼放着异样的光芒,显得对路星辰说的番话,有兴趣。
一等路星辰说完,他就急不及待地道:“是真的?哈维医院真的可复制一个我……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路星辰道:“当是,我绝对可以肯定——和你常有交往的人,不少是利用了这种“后备”的器官移植,不然,早已离开人世了!”
大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来是真的,他们告诉我,我拒绝相信!”
路星辰大声道:“我一说你就信了,谢谢你的信任——我刚才提出的——”
大亨道:“夏寄生也对我说了,夏寄生说,复制一个身体容易,但是复制的身体,没有思想,也就是说,脑部没有需要的那种内分泌素!”
路星辰呆了半晌,道理再简单不过,所以,非动用大亨的脑不可。
路星辰道:“那你烦恼什么呢?你若认为再危险,不愿意,一口拒绝就是。”
大亨苦笑:“可是他们的许诺,太诱人了。”
路星辰道:“为了美人——”
大亨摇头:“我和桔梗,既然有互相爱恋的遗传因素,除非一生没有机会相见,不然,一见就必然难分难舍——所谓男女之间的缘份,无非是脑部的某一种内分泌在起作用而已。”
路星辰叹了一声:“给你这么一说,爱情再无浪漫可言。”
大亨道:“怎么不浪漫?人类到现在为止,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脑部有这种因素存在,这就够浪漫的了。”
路星辰道:“好了,不是为了美人,那是为了——”
大亨吸了口气:“他们先是一再保证,在脑部抽取内分泌,听来虽然骇人,但绝对安全,只是要化半年时间而已。”
他在说这番话时,望定了路星辰,像是在征询意见。。路星辰答得很慎重:“没有理由怀疑他们的保证。”
大亨信任,使路星辰感到意外,他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
他说了之后,顿了一顿,才又道:“他们给我的好处,是答应我的生命,可以几乎随心所欲地延长,而且,那一直会是强健的生命,没有衰老——他们真可以做得到这一点吗?”
路星辰已经知道,他来见,并不是要求什么帮助,只是求证一些事是否能实现。
我点头:“是,他们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直到你自己不想活了为止。”
大亨先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一副心中疑难,得到了解决,如释重负的神情。然后,笑了起来:“世上还有人不想活的吗?”
路星辰道:“有,非但有人不想活,还有人连死了之后的灵魂存在都不想要,努力在追求大解脱的。”
大亨呆了片刻,他当然不明白。他道:“和你说话,真有意思。”
路星辰衷心地道:“谢谢你那么信任我的意见。”
大亨站了起来,用力挥动双手:“我相信自己对人的判断力!”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停止了动作,定定地望着。在那一剎间,路星辰认出他像什么了,难怪第一眼见到他,就有眼熟之感。
路星辰扬声叫沈慕橙:“快来看!”
沈慕橙应声而入,路星辰也顾不得礼貌,直指着大亨:“你看,他像谁?我们见过的!”
沈慕橙微笑:“你到现在才看出来?我第一眼就已经注意到了。”
大亨奇道:“我像谁啊?”
路星辰大声道:“你没有见过那一男一女木质人?”
大亨“啊”地一声:“我像那个男的?”
路星辰点了点头:“若是桔梗仅像那个女的,那真是出色的美女。”
大亨吸了一口气:“这样说来,夏寄生说的,全是事实,那个木质人,他说,算起来是我几十代祖先,和我是有着同一遗传的。”
路星辰不大禁好奇,问:“夏寄生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祖先是谁?”
大亨忽然现出了极其古怪的神情来,那更令得我心痒难熬,而沈慕橙道:“如果你不想说,大可不说。”
大亨笑:“不是我——卖关子,是我如果说了,你们一定以为我向自己的脸上贴金。”
路星辰怔了一怔——他这样说——等于告诉他们,他的祖上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这可真有点匪夷所思,固然他如今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不必借助祖宗的光辉,除非他的祖上比他更了不起。
路星辰一面想,一面脱口道:“不行,非说不可。”
大亨望着路星辰,现出了相当自豪的神情来:“未来人创造那木质人,以人为父,以树为母,那人,就是我的祖先,一代一代传下来,所以我脑中的遗传因素,才能使那木质人还阳。”
路星辰道:“这些我们都知道了——你那祖先是谁了?”
大亨又道:“这一切,全是那未来人考查出来的,可不是我自已吹嘘。”
路星辰笑了起来:“好了,那是谁?”
大亨道:“他的名字,以氏族为姓,是孛儿只斤贵由。”
路星辰陡地一呆,立即向沈慕橙望去,只见沈慕橙也是一副吃惊不已的神情。
若然大亨不把他所说的这个人的氏族名称放在前面,只说名字叫“贵由”,路星辰必然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想起那是什么人来。
又若然不是前一阵子,为了寻找成吉思汗的墓,多接触了蒙古人建立的人类有史以来最大帝国的历史,我也根本不会知那是什么人。
成吉思汗是蒙古部落孛儿只斤氏族人,所以历史上就称他为孛儿只斤铁木真,一般人简称他的名字是铁木真。
铁木真成吉思汗,是历史上的大名人,建立的朝代叫“元朝”,他是元太祖。接下来做元朝皇帝的也大大有名,叫窝阔台的,是元太宗,再下来的元朝皇帝之中,有名的是蒙哥元宪宗。然后是一个更著名的,忽必烈,元世祖。
而在蒙哥之前,窝阔台之后,有一个元朝皇帝,元定宗,在位五年,似乎比较“冷门”,
没有那么知名,他的名字是贵由。
也就是大亨才说的那个名字。
大亨是贵由的直系。
不论著名也好,不出名也好,窝阔台、蒙哥、忽必烈、贵由,都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后代,体内有着成吉思汗的遗传因素。
一直到如今的大亨,都是。
难怪大亨说,讲了出来之后,人家会以为他在向自己的脸上贴金了!
原来他有那么大的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