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腐尸叠着罗汉，不断试图攀上城墙，从远处看就像一大片蚂蚁附在城墙上。

程绪奔走疾呼，让士兵们阻止它们上来，可是城内的尸兵就已经令他们焦头烂额，众人被恐惧和绝望慑住，只顾自保，根本无法顺利执行命令。

不断有活尸爬上城堞，扑向手足无措的士兵，随着缺口不断打开，防线土崩瓦解，程绪眼睁睁看着活尸大军涌进来，只能和其它人一样，尽全力保命。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长官、士兵和俘虏的区分，他们被亡灵大军逼到同一条战线上，不反抗便只有死路一条。

顷刻间，扶猪城成了一座活地狱，城上城下的尸兵如同一片沸腾的黑色汪洋，它们麻木的身体根本不惧子弹，唯能用刀具破坏中枢神经才能让它们倒下。

活人被孤立隔绝，程绪亲眼看见几名士兵哭喊着消失在活尸的包围中，惨叫声在一片撕咬的动静中戛然而止，当上方那个巨大的影子掠过，他们又重新站了起来，残破的沾满鲜血的脸上，双眼无神，神情呆滞。

活着的人倒下，死了的站起来！

亡灵大军正不断扩大基数，对生者形成了压倒性的态势，更令人绝望的是，远处沙漠上，像噩梦一样不断逼近的成千上万白骨部队，再过几分钟它们就将抵达，届时这里将不剩下任何活物。

程绪和几十名活下来的士兵背抵着背，用刺刀不断击杀接近的尸兵，面前堆积的尸骸已经形成一道小型堤坝，后面的尸兵源源不断地翻过来，它们停止跳动的心脏中既无怯意，也无懦弱，只知一味前进，消灭触手可及的一切生灵。

类似的小型包围圈，城内城外总共有十几个，有一些包围圈正在不断收缩，当被包围的活人减少到一定数量时，整群人便像潮水中的泡沫一样永远消失了。

一些绝望中的士兵选择饮弹自尽，至少比被活活咬死、掐死来得痛快。

也有人身上抱着三四个活尸，惨叫着从城墙跳下去。

程绪抄着步枪，不停地刺着蜂涌而至的脑袋，肌肉又酸又痛，手臂上被抓伤的地方淌着黑血，汗水刺痛双眼，他的两眼阵阵发黑，耳畔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身后传来一阵惨叫，原来城堞上又跳下几只活尸，扑向队伍后面的几名士兵，陷入前后夹击的人群顿时大乱，士兵们首尾难顾，立即有几人被活尸拽走了。

“长官！救我！”

被活尸压在身下的士兵临死前绝望地呼喊着，程绪内心刺痛，干涩的眼里淌下两行热泪，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个个看着他们被杀掉。

他在心中怨恨自己，如果不是他提出这个战术，把这些年轻人带上战场，他们就不会死了，至少不会这样绝望地死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他杀害了这些士兵。

队伍已然溃不成军，剩下的几个人正拼命作战，谁都清楚，眼下的局面谁也无力回天，亚神长官们也不可能来救援，他们正在应付更大的威胁——他们自己复活的同类，肌肉记忆保留了生前武技的亚神活尸，无疑是不死人中最为恐怖的类型，况且当远处的白骨军团掩杀过来，城外的亚神小队将首当其冲，成为炮灰。

死，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只是心底那丝求生欲不容许他们放弃抵抗，他们拼了命地又捅又刺，想要从发出死亡哀嚎的活尸群中杀出一条血路，但是一个活尸倒下，又有两只补上来，敌人仿佛是无穷无尽的。

程绪绝望地看着身边的士兵接二连三地倒下，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踝，那是刚刚并肩战斗的一名小伙子，此时他被活尸啃掉了半张脸，已然成了敌人。

那双如同责备般的手拼命揪扯着程绪的裤脚，试图抓住他站起来，程绪硬着头皮用刺刀捅穿了他的颅骨，刺刀被骨缝卡住了，面对黑压压涌来的活尸，程绪只得扔下步枪拔腿逃命。

但是，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逃了，周围的活尸看见他纷纷聚拢过来，如同嗅到肉味的野兽。

程绪心如死灰地跪下来，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仰望湛蓝的碧空，拔出佩枪顶住自己的下巴。

“对不起！对不起！”

他泪流不止，向不知为谁的对象拼命道歉，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却怎么也扣不下去，周围那些蹒跚的腿脚越来越近……

“对不起！”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就此自行了断，突然有人高喊：“快看天上！”

他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五、六个不明飞行物从远处快速接近，它们的形体看上去像是……鸟！？

那些巨鸟从太阳的方向，逆着阳光飞来，五彩的翅膀镀染着一道光晕，它们振动双翼，直接奔着扶猪城上空的天伤杀来，擦身而过的瞬间，众人惊愕地发现，那些鸟上面装着类似马鞍的坐具，每一只鸟上面都有一名骑手。

“干掉那个杂种！”为首的男人高喊，他白净的脸上，两道羽翼纹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这些鸟竟是已经灭绝的绯胸鹦鹉，程绪知道鹦鹉没有这么大只，这大概是用基因技术改造出来的骑乘型妖奴。

鹦鹉上的骑手纷纷掏出连弩，在接近天伤的瞬间朝它射击，这头魔神在不速之客的围攻之下，竟发出一声类似老鹰般的啼号，它鼓动双翼，试图向上空逃遁。

然而这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他们驾驶着鹦鹉上下包抄，不给它任何逃跑的余地，手中的弩弓又准又狠地射中它的身体。

城中的人们看呆了，有人发现，周围的活尸也不再动弹了，似乎它们与天伤之间有某种支配关系，现在主人遇难，它们便进入了“待机状态”。

程绪这时才看清，天伤的身体构造就像一只鸟，它的躯干类似人型，但是没有手脚，只有一对布满人面的皮翼和一双利爪。

被逼急的天伤俯身冲向一只鹦鹉，骑手回转不及，鹦鹉被天伤的利爪划破翅膀，笔直地掉进扶猪城内，处于待机状态的活尸刹时蜂拥而上，它们拱动的背脊裹成一颗蠕动的巨球，那只鸟发出凄惨的叫声，瞬间被撕成碎片，沾着血的羽毛飞得四处都是。

上面的骑手，自然也难逃噩运，这一幕令所有人心有余悸，刚刚升起的一线希望又蒙上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