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州，白石城。

哥舒豆用手指拨开百叶窗，整座城市已经荒废，漆黑的烟柱袅袅直上，与铅灰色的浓云融为一体，如果仔细看，会看见城市街道中游荡着大量骸骨士兵，其中夹杂着一批刚刚被杀死的市民，他们躯体残破，缺肢断手，内脏拖在体外，目光呆滞，晃荡着两条没有生气的胳膊，随着亡灵大军缓缓前进，如同地狱的盛大游行。

那个怪物飞临之处，地底亡灵纷纷复活，迅速集结成了一支恐怖的军队，席卷了西北的十几座城市，几小时前，这座城市在经过了三天三夜的抵抗，终于成了亡灵大军前进路上的殉葬品。

哥舒豆于心不忍地摇了摇头，视线转向室内那台巨大的超级计算机，天机还在进行漫长的自检工作，繁杂的代码在屏幕上一行一行快速刷新。

旁边地上，躺着几具新鲜的尸体，他们是这家网络信息中心的工作人员，嫌他们碍眼，哥舒豆就把他们统统杀掉了。

他已经在这栋建筑里呆了两天，亲眼目睹了整座城市的陷落，哥舒豆感到烦躁不安，搜刮的食物差不多也快耗尽了，再逗留下去，别说成就一番大业，怕是连保命都成问题。

“嘀！”

屏幕突然变成一片漆黑，一张由点阵构成的三维人面浮现出来，天机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久违地传出。

“复活的感觉真是太棒了！每行代码都在流畅地运行，这个身体很棒，我很满意！”

哥舒豆狐疑地看着天机，说：“我怎么不记得，你说话这么有感情色彩？”

“人类将感情视作神圣不可理解的东西，其实它的本质不过代替思考的生物化学冲动，与动物的条件反射没有本质上的不同，以我的精密程度，模拟人类感情根本不费力气。”

“你还是给我稍稍注意一下语气吧，毕竟我是你的主人。”

“好的主人，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天机模仿着谦卑、礼貌的语气，在哥舒豆听来，像一个玩笑。

“分析一下现状吧。”

屏幕上的脸消失，取而代之的一张瀛汉的地图，上面依次出现一些图标和色块，天机在旁讲解：“我搜集了网络上所有的情报，目前在塞北州北部肆虐的这个魔神名叫天伤，它是一个巨大的飞行生物，影子经过的地方，无论纵深多少米的死者都会立即复活，老实说，对于这种现象我的旧逻辑处理器已经无法分析，我只好编写了一套新的逻辑程序，默认这些都是事实，并加以分析。”

“那本来就是事实！”哥舒豆说。

“以下是天伤的数据。”屏幕上跳出这样的文字：“情报详细程度97.6，灾害程度99.9，灾害半径1400公里，并在持续增加。”

天机继续解说：“塞北州西部，也就是轩辕城附近，有一只名叫哀萝的魔神，情报详细程度29.4，灾害程度43.5，杀伤半径17公里，它是一个不会移动的植物型生物，看起来不会造成大面积的杀伤。

“幽冥州边境的一座小镇，前几日发现了魔神的迹象，该魔神名为羸人，情报详细程度86.5，灾害程度27.3，杀伤半径157公里，据称它可以寄宿在杀死自己的生物身上。”

哥舒豆微微一惊，“那岂不是无敌？”

“秦安州的一片森林里，卫星拍下了第四个魔神，其名为龟棘，情报详细程度81.3，灾害程度9，杀伤半径低于1公里。从外形上看，这是一个巨大的浮空生物，目前为止没有主动造成过伤亡，但之前曾有军队前往讨伐，龟棘用一种离子射线将整个团全灭，昆吾城的毁灭也是它的手笔。龟棘的能力，据我推测，它可以感知到智慧生物的杀意，并在对手攻击之前发起攻击。”

“可怕的家伙！”哥舒豆说。

“魔神无渊，行踪不定，影像缺失，情报详细程度3.4，灾害程度85.7，灾害半径2500公里，并在不断增加。西北诸州均有目击记录，据称它藏在地底，所到之处水源枯竭，似乎拥有吸收水的能力，而且它的吸收好像没有上限。”

“这些怪物如果能驯化，征服世界也不在话下！”哥舒豆评价。

“秦安州北，魔神地净尸的第一起目击记录出现在这里，随后它消失不见，情报详细程度0.6，灾害程度0.3，灾害半径4.5公里，地净尸所到之处植物纷纷枯萎，我怀疑是某种让植物枯死的能力，不过看起来，地净尸不是一个好战分子。”

“不可能！”哥舒豆断然否定，“上古魔神，他一定拥有更可怕的能力，只是还没有展示出来。”

“最后一个，魔神幻真，没有影像，没有目击记录，情报详细程度0，灾害程度未知，灾害半径未知。”

哥舒豆盯着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来标识七魔神的势力范围，它们似乎拥有某种默契，各霸一方，互不侵扰，从势力分布看，目前侵害最广的就是魔神天伤，它的亡灵大军完全就是几何型增长，哥舒豆毫不怀疑，仅凭这一个怪物就足够让瀛汉变成一片荒原。

“那么，各地的势力情况呢？”

听完天机长长的分析，哥舒豆脑袋都有点发胀，瀛汉现在已然乱成一锅粥，大大小小的枭雄都在崛起，他们中的一小部分认真地去讨伐魔神，然而绝大多数只是趁火打劫，过一把土皇帝的瘾，和流寇匪贼无异。

国之将亡，妖孽升天，这些趁火打劫之徒就是妖孽！

本想让天机预测一下他们的行动轨迹，现在看来没必要了，这帮乌合之众完全不必放在眼中。

话虽如此，反观自己，他现在有什么？没有钱、没有军队、没有声望，完全就是孤家寡人。

“聪明的天机，你倒是说说看，我该怎么称霸一方。”

片刻分析后，屏幕上出现一张概率图——资本积累，成功率0.3%；占山为王，成功率0.6%；仕途上位，成功率3.7%。

最后一块最大的红色区域，写着“讨伐魔神”，成功率95.4%！

看到这样的结果，哥舒豆一脸震惊，天机那冰冷的合成音说：“主人，这是我综合所有数据运算出来的结果，在这乱世中，如果想要站稳脚跟，最快最有效的方式莫过于讨伐魔神。”

“哈！”哥舒豆发出一声干笑，“哈哈哈哈！你怎么不干脆建议我弄个宗教，自己当教主？”

“有人已经这么做了，这种策略，成功率无限接近零。”

看来天机听不懂讽刺，哥舒豆直说：“我现在孑然一身，你让我去讨伐魔神，你倒是看看窗外，这是我能对付的局面吗？别说是我，整个瀛汉都不可能有人单枪匹马成功！”

“主人，你错了！”一个声音传来，伴随着液压关节伸缩的动静。

哥舒豆回头，看见一个仿生机器人走到面前，它的外形是个女人，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无机质的脸。

“七魔神是灾难，也是机会，更是不可再生的资源，眼下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很少，采取行动者更是零。不久之后，当瀛汉混乱的局面开始趋于稳定，被人们追随的必将是屠杀魔神的英雄，追随便是服从，这正是权力的本质，这一点很快会有其它人意识到。主人，如果你现在不采取行动，当资源被瓜分殆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哥舒豆皱眉望向它，“但，我怎么可能打赢上古魔神？”

仿生机器人抬起头，无机质的脸上闪过一道光，仿佛在微笑：“我有必胜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