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满腹牢骚，该死的程绪算错时机，害她没能从尘洞中出来。

她只能在四维空间中漂浮，束手无策地看着下面发现的事情，用“下面”来形容三维空间并不为过，置身她的维度，朱彤和哀萝的恶斗完全看得一清二楚。

不仅如此，她能同时看见哀萝的每一面，能看见她的里面和外面，这怪物的构造着实惊人，她的身体里是纵横交错的植物纤维，构成了人类五脏六腑的样子，在左胸口处竟然还有一颗不断跳动的墨绿色心脏。

眼看着朱彤被虐得死去活来，凌霄有点于心不忍，但她什么也帮不了，身处这里只能看不能动，这道理就像二维空间的生物侥幸进入三维，倘若稍有动作自己就会卷起来。

那么三维生物在四维空间“卷”起来会是什么模样，总之会很惨很惨，五腑六腑、肌肉骨骼全部错位，死是免不了的，而且会死得异常痛苦。

这时程绪朝哀萝抛投备用电池，趁此机会，朱彤竟一击将哀萝腰斩，凌霄忍不住喊道：“好样的！”

然而这个半人半植物的怪物，单凭腰斩还无法杀死她，她在地上到处翻滚，作着垂死挣扎，拼命地试图杀死朱彤，和随后赶来救援的程绪。

两人就像顽强的蚂蚁，拼命地和一头大象对抗，凌霄下意识地咬紧嘴唇，真担心下一秒，他们就在哀萝的巨掌下面变成一滩血浆。

这时，哀萝竟开始制造反物质，朝他们开炮，凌霄深深地捏了一把汗，侥幸逃过一劫的两人再次被藤蔓捕获。

看来这一次，两人已经无力回天了，凌霄皱紧眉头，心里犹豫着。

要不要出手相助！

她可以轻易地从内部刺中哀萝的心脏，可是这将是舍命一击，她的身体会在移动中分崩离析，变得面目全无。

为什么要帮他们？不过是两个立场不同的陌生人罢了。

可是，又不忍心看着他们就这样死了。

而且，仅仅半日哀萝就可以制造出一片森林，错过这个机会，也许下一次，整片沙漠都将是她的领土，谁也不知道她会创造出何等诡异的生物，支配这片土地。

届时，将无人可以打倒她！

眼看着哀萝要把三人一口气歼灭，凌霄的额头流下冷汗，攥着短刀的手骨节发白，怎么办？怎么办！

来不及了！

下一秒他们就要灰飞烟灭，凌霄狠狠咬牙：“混蛋，这是你们欠我的！”

她下定决心，俯身冲向哀萝，随着身体的动作，她的双腿传来好像被绞碎似的剧痛，腿上的肌肉跑到了皮肤外面，血管一根根绷断，神经束就像被人攥成一把在使劲地拧。

她的手扭成了麻花状，每个毛孔都在喷血，剧痛令她差点昏厥过去，她只能用意志强撑，同时发出痛苦的尖叫。

手中的刀意外轻松地刺中了哀萝的心脏，那颗青椰子似的东西剧烈抽搐，带着报复似的快意，凌霄使劲地将那心脏划烂、戳碎，与此同时，由于方位的改变，哀萝的胸腔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包裹住凌霄扭曲变形的身体。

“疼死啦！”凌霄哭着大喊。

她看见哀萝的身体外面，三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讶地看着不停挣扎的哀萝，凌霄的嘴唇因失血而变色，她的胳膊断成了数截，手中的刀仍然固执地扎在那颗心脏中，心脏已不再跳动。

成功了！

凌霄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看着那三张傻了吧唧的脸，心想，这辈子都别想还清了，白痴！

垂死的哀萝拼命地用双手拍打地面，一会仰起脖子，一会弓起后背，三人已经从藤蔓的束缚中逃了出来，哀萝受到不明攻击的瞬间，这些黑藤也失去了控制，像被开水浇烫的蛇一样扭动身体，趁此机会朱彤从中挣脱，飞快砍断程绪、乌死林身上的藤蔓，带他们逃到安全的地方。

刚刚从哀萝胸前刺出的刀子，朱彤自然认识，只是她不敢相信，那家伙竟然在四维空间中帮了他们一把，可是这样做，不就意味着……

她不敢想下去，女娲的话再次回响在耳畔，难道说会死的那个人是凌霄！

哀萝的身体开始此起彼伏的膨胀，并喷出墨绿色汁液，这些汁液喷在地上立即变成植物，又瞬间枯萎，仿佛维系它们的源头已然枯朽。

这场惊天动地的挣扎持续了近三十秒，看得程绪和乌死林眼都直了，终于，哀萝停了下来，她伏在地上，全身坍陷，肤色已经完全变成深棕色，就像一头垂死的兽。

程绪清楚地看见，她的身体在颤抖，只见她原本没有腔的嘴突然撕裂开，从那黑洞洞的口腔里发出一个类似人类的声音——

“哥哥，对不起！”

这痛苦的声音仿佛来自她身体深处的某样东西，然后她的眼窝里淌下两行泪水，这一次不再是墨绿色的汁液，而是清澈的眼泪。

程绪不可思议地与这远古魔神凝视着，心想，她难道是个人吗？

生命走到尽头的哀萝倒在地上，全身迅速腐烂，变成一种白色的孢子，像雾一样被沙漠的夜空吹向远处，地上只剩下一个巨大的人形轮廓。

“终于结束了！”程绪感到浑身疲惫，几欲瘫坐在地。

可是朱彤却冲到哀萝的残骸上，寻找什么，她突然跪下来，捧起一大滩鲜红的东西，程绪紧跟上前，看清朱彤手中的东西时，他突然有一阵呕吐的冲动，那不是一滩碎肉和内脏吗？

不仅是这些，还有骨骼、皮肤，还有一些衣服的残骸，就好像一个活人被绞肉机粉碎了一样。

这个人的四肢碎得尤其厉害，躯干和脑袋相对较完整，只是上面蒙了一层粘液，看不清楚长相，当朱彤抱起那颗脑袋，用手抚去上面的秽物时，凌霄的脸从下面露出来。

“什么！？”程绪惊得后退。

“那一刀，是凌霄刺出的。”朱彤说，她的声音在颤抖。

程绪大惊失色，原来最关键的时刻，是凌霄出手相救？

所以，她自己也被四维空间绞碎了？那种死法，连想想都觉得恐怖！堪比古代酷刑！

朱彤紧紧抱着凌霄的头颅，眼泪滑落眼眶，这眼泪不仅是为一个认识不久的天魔女孩所流，更是为一个朋友，在这短短一天，她失去太多，本以为心脏已经麻木到不会再疼，可是现在却那么疼，疼得无法形容。

充斥血味的空气静默着，仿佛天地都在为凌霄的壮烈牺牲哀悼。

“那个……”乌死林突然说，“我知道有点破坏气氛，我就问一句，她的大脑损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