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望着逃跑的小伙的白净屁股，心想这个世界的初级防御机制很快就要被触发了，他平静地说：“随，我把你们放在这里，是希望大家能好好谈谈，找出一条解决的途径。”

“舜，五千年过去了，你的性格还是这么克制，如果语言能够解决问题，许多事情就不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了！”

“我同意！”朱彤用长刀支撑着身体，目光充满敌意，“你毁掉了我的国家，我是来找你算帐的！”

这个幼稚莽撞的小姑娘甚至没意识到，她此刻正在直视地净尸的脸，只要他张开湮灭之瞳，她就死定了。

当然，在明确开战之前他不会突然袭击，他有自己的矜持，现在的他还没有像那些兄弟姐妹一样，堕落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但是也快了……

“舜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惩罚吗？”

地净尸看着自己的手，深锁的眉头间刻满了悲凉与孤独，“龙裔的诅咒令我们无法死去，我们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消失，沧海桑田，世界与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有时候我们看着这个世界，就像在看水中倒映的星空，毫无实感！

“为了不让自己发疯，我不断将自己的内心封印起来，以凡人的形象在人间流浪，我观察他们，和他们一同生活、一同战斗，人来人往中，偶尔会有一双眼睛向我流露出善意，但封闭内心的我无法再去爱，我始终只是飘浮于世界之外的观察者，我观察人类，揣摩他们的想法与动机。

“这些凡人比我想象得更有韧性，然而驱使他们活下去的却不是什么崇高的理念，人人都只是为了自己，他们不关心明天和未来，就算世界濒临毁灭，想的也只是怎么装满自己的口袋。

“明明是一种群居生物，可是他们对于族群的意识却单薄而狭隘，这些各自为阵的凡人迟早会令局面变得更糟糕。袋子里的沙一点点流逝，我们的过去如同山岳般堆积，未来却如同冬日的溪流般枯竭，终有一天我们将迷失自己，变成怪物，在那之前，我要做一些事情，让他们疲于生存，没有对抗我们的力量。”

回答他的是一阵狂笑，朱彤嘴上在笑着，目光却是冰冷的，“最令人恶心的就是你们这副自以为是的救世主的嘴脸，口口声声说着替你们好的话，却亲手毁掉我们的一切！我们渺小自私丑陋，那又怎么样，我们活着，需要你们来管吗？女娲回来报复我们又怎么样，世界毁灭又怎么样，至少那是我们的选择，我们乐意！不撞南墙不回头，到了最坏的地步再被逼着作出改变，这就是凡人，明天世界可以毁灭，但就算刀架在脖子上，我们也要自由！把选择的自由还给我们，我不需要你替我们做出任何决定，你们没有资格，你们这帮五千年前就该去死的老杂种们！”

怒骂的尾声，是朱彤陡然抬起的刀，铮的一声，经历了亿万年仍没有褪去锋芒的天地朱染直指地净尸的眉心。

地净尸并没有被激怒，他扭头向舜说：“看见了吧，谁也无法说服谁。”

“我没打算说服你，我来，是要杀掉你！”朱彤咬牙。

“不能相互理解是世间一切苦难的根源，我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你说到了最坏的地步你们才会改变……孩子，我就是你的最坏的地步！开战吧！”

地净尸突然睁开湮灭之瞳，朱彤立即后退，她试着凝聚六合之尘，结果令人吃惊，这个早已没有了亚神的平行世界中，六合之尘的浓度接近空气，心念稍动便可以凝聚大量的尘。

火焰般的尘浪挟裹住长刀，朱彤使出断云一刀斩，刀身上的尘随之飞旋释放，像一道炽烈的刀气射向地净尸。

地净尸用一只手接住尘弧，如果攥住一只飞蛾，尘弧竟在他手中化作碎末。

他打开蜘蛛般的六臂，掌中凝聚黑尘，化作六把各不相同的兵器，以诡异的身姿攻向朱彤。

他的六只手舞动得行云流水，周身萦绕的黑尘迷惑着对方的视线，舞动的身体中央是一张如同审判者般严肃冷峻的脸，朱彤根本无法完全招架，只能不断后退，寻找进攻的机会。

公园里的人看见这一幕，吓得相继逃跑，朱彤单手抓起一只长椅，从地里连根拔起，朝地净尸掷去，他根本理都不理，长椅在碰到他的身体之前便在半空中快速生锈腐烂，化作齑粉。

然而一起消失的还有站在那里的朱彤，地净尸听见一阵破空之声，他用一只手臂朝上格挡，稳稳接住了朱彤偷袭的刀，然后飞快地转身，其余几只手中的武器斩向她的腹部。

朱彤平移着滑开数米，避开了这差点令自己开膛破腹的一击。

她暗暗咬牙，发动了天魔技，双脚异变成骨爪，钩状的前趾紧紧攀住地面，她的身体向前一倾，两侧的景物瞬间拉长，她化作一道无影的风，所过之处地面竞相炸裂。

地净尸却不为所动、不动如山，两侧的手臂飞快地运动着，兵刃上不断激碰出耀眼火花，招架住对手如同幻影般的刀锋，完全滴水不漏。

舜暗暗感慨，好快，攻守双方都快得惊人。

朱彤突然现身，本想从刁钻的角度偷袭，却又一次被地净尸稳稳地架住，他冷冷地说道：“没用的，活了五千年的我，武技早已达到巅峰！”

他用力一推，朱彤被推开，身体在半空中翻滚了几下，最后凭借骨爪和长刀才稳住身形，她的神情既激怒又兴奋，介于将要怒吼和大笑之间，一颗嗜战的心正在枯瘦的胸膛下剧烈跳动，将充满肾上腺素的热血泵向全身，烈火一样的战意令她浑身发烫。

这就是她执著追寻所渴求的结果，一个几乎打不败的对手，一场命悬一线的战斗！

那正是她活着的意义！

带着狂野而痴醉的神情，朱彤再次冲锋。

地净尸神情平静，“你根本不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你的任何策略我都能一眼看穿，你应该害怕的不是发疯的我们，而是仍保有理智的我们。”

“说够了没有！”

朱彤陡然现身，从正上方一刀斩下，地净尸用上面的两只手交叉兵刃接住，她早有防备，用异化的双脚在地净尸的手腕一蹬，立即跃开几十米远。

后退是为了更好的进攻，她没有六只手臂，却有能够出其不意的高速。

仅仅0.3秒之后，地净尸朝一个方向作出格挡的姿势，刀刃上迸射出一道火光，朱彤像幽灵一样定格了瞬间，然后用力一推，消失在空气中。

地净尸向侧面抡刀一砍，朱彤再次现身，两人隔着相抵刀剑和滞空的火花对望的脸上，都浮现一缕豪饮烈酒般的痛快笑容。

朱彤的速度越来越快，她不断脱战、进攻、脱战、进攻，快得好像分裂成了许多人，地净尸周围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地面，战斗正向着白热化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