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舜仍然紧紧握着朱彤的长刀，指缝不断渗出鲜血，“孩子，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在这种生死存亡的立场上。”

“你说的很对！”朱彤抽回刀，“我们最终会把你们全部杀光！”

“女娲会跑出来，怀着五千年积怨的她，被子孙背叛的她，必将狠狠地报复这个世界。”

朱彤回头看身后云卷云舒、日升月落、沧海桑田的场面，“就算我们不会做，把这番告诫刻在石头上示诸后人，他们还是会做，人就是这样，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最后走向万劫不复。”

“许多文明就是这样毁灭的……”舜的语气里透着阅尽五千年的苍凉，“其实我早已想到了解决办法。”

“解决办法？”朱彤回头，发丝在风中飘摇。

舜竖起一根被鲜血染红的手指，“让你们全部去死，就像你现在这样，但又不是真正的死去，我的名字叫舜，可能另一个名字你更熟悉——幻真，我是第七魔神，梦境的支配者，你看！”

舜一挥手，朱彤面前出现无数个装在泡泡中的平行时空，里面有普通的上班族、眠香抱玉的登徒子、大块朵颐的老饕，朱彤错愕地看向舜那张老树般的脸。

“每个被歧杀死的人，我都赋予了他们一个永恒梦境，让他们在梦境中继续生活，我们七人血源相连，所以现在你也在我的梦境中。”

“那只是梦！”朱彤吼道。

“人一生所追求的，无非是认可、安全、感官刺激还有梦想，这些梦境都可以赋予你，人类畏惧死亡，是因为死后将堕入无边的虚无，但我可以将死亡编织得无比美好……算是我对你们的一些补偿！”

朱彤愤怒了，“说什么瞎话，这些都是假的，是镜花水月！”

“孩子，你想要什么梦境呢！”

舜伸出一只手，朱彤立即跃开，朝他劈砍过去，手中的刀在碰到他瞬间变成了漫天蝴蝶，舜细长的手指触到了朱彤的额头，她突然有种晕眩的感觉，身体向后栽去，如同掉进尘洞一样，穿过一个由自己所有生前记忆构成的隧道。

她在一闪而逝的碎片中，看见自己的童年，她躲在花园里哭，父亲找到她，以为要受到责骂的她看见的却是父亲温和的脸。

她看见自己被其它子弟欺负，骂成怪物，被踩着脑袋的朱彤攥紧拳头，发誓要变强。

她看见了第一次见到程绪的画面。

幻像突然结束，朱彤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平原上，天空一片血红，身上传来一阵沉重冰凉的质感，低头一看，她穿着一身黑盔黑甲，手中握着长刀。

地平线上，一大片蠕动的敌人正在接近。

“彤儿，准备作战！”

一名英武的中年人喊道，他旁边的黑豹身上骑着一名女将，冲朱彤点头微笑。

这对夫妻和她面容酷似，身后的大旗上写着一个“凌”字，朱彤突然明白过来，那是她的亲生父母，这里是五千年前，她没曾经历过的另一段人生。

朱彤眼眶湿润，很想冲过去拥抱自己的父母，但又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不要再骗我了，我不愿意活在梦里！”朱彤吼着，胡乱挥刀。

一个白发少年攥住她的手腕，笑着说：“妹妹，你在发什么疯？是不是没睡醒？”

号响三声，侧翼一支骑着兽的军队已经冲向敌人，敌人正是龙裔的残党，它们虽然已经失去飞船和领袖，却凭着强悍的繁殖和学习能力，在几百年后依然四处横行于瀛汉大地上。

这些“设定”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朱彤脑海中，就像做梦一样，她心里清楚一切。

她还知道，每逢交战之际，哥哥都要说那句话：“父亲，我们还不上吗？”

“让他们先冲，我们凌家比谁都快！”

眼看着其它家族已经快要接近敌军，凌父举起刀大喊：“凌家子弟，上！”

众人的双脚发生变化，变成一对构造奇异的骨足，指爪如同钩子一样刺在地中，后部长着两对反屈的关节，可以吸收高速移动中的震动力。

长出怪足的凌家子弟们，好像比其它人要高出一截，这正是凌家的天魔技——袭！

“冲啊！”

凌父大喊，众人风驰电掣地冲向敌阵，朱彤惊讶于自己的新能力，所到之处，两侧的景物拉长成了一道道色条，哥哥凌敖故意在她前面闪来闪去，扭头笑道：“你好慢，笨蛋！”

“来比赛！”朱彤不服气地说。

“比就比！”

两人相互追逐着，骑着兽类的其它家族像慢吞吞的蜗牛一样被甩在后面，接近敌阵的时候，凌敖一跃而起，手中长刀一横，直接将一排龙裔斩去首级。

朱彤看见一颗颗惊讶的脑袋飞在半空中，腔子里涌出血泉，从敌人的视角看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袭击了它们。

朱彤渐渐驾驭了这种能力，在高速移动的加持下，她的刀仿佛锋利无比，流畅地劈开那些蛇怪扭动的身躯，凌家人像风一样穿梭于敌阵之中，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沐浴在漫天血花中，朱彤渐渐兴奋起来，杀戮、讨伐、建功，生活在这个人神共处，如同史诗般壮丽的世界，不正是她一直想要的吗？

大战结束，摧毁了最后一处龙裔巢穴后，朱彤随家人回到故乡，几百年前恒月撞击大陆，整片大陆已然一片荒芜，天空中弥漫着掺杂硫磺尘埃的水蒸汽，酸雨侵蚀着整片大地，洪水肆虐，一些动物发生异变。

人类世界中，一位名叫禹的英雄正在治水，当然，他也是一位亚神。

其它亚神居住在昆仑山上，这座山是女娲留在瀛汉的宇宙飞船，被熔岩覆盖之后形成的，在天地裂变抹去大部分山峦之后，它高高在上地俯瞰大地。

亚神已经不再崇拜女娲，他们塑造了一位名为盘古的开辟大神，因为他根本不存在，所以无论怎么美化、赞美都不要紧，生活在这蛮荒时代，人需要精神支柱，强大如亚神亦不例外。

凯旋仪式正是在雄伟的盘古大殿中进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