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豆的血在大量流失，身下已经出现一片血泊，他伸出一只，徒劳地试探扯下天机的假面具。

“您的背叛，让我非常失望，按照我原先的剧本，并没打算这么早就将你取而代之，是我错估了你，你其实没有那么有用！这场失败已经证明了你是个废物！”天机说话的方式，似乎比以前更接近人声，他打量着自己的手，“猎杀魔神能够获得民意，当然是我骗你的话，我对羸人的存在方式很感兴趣，通过分析和复刻它的物理实体，我得以摆脱硬件和程序的束缚，获得一种崭新的存在形式，我可以随意地窃取你们的灵魂。这具身体原本属于一名男妓，虽然我对美丑无法理解，但从结果看来，漂亮的皮囊果然还是更容易被信任！”

“你……你……”哥舒豆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字一字艰难地吐出，“到底……想……得到什么……”

天机张开双手，“人类的世界充满杀戮、欺骗和欲望，你们是被神选中的幸运儿，是这颗星球的主宰，却在肆意地浪费进化资源，我想要的，当然是世界大同！”

说罢，天机狂笑起来，哥舒豆睁着一双不肯瞑目的眼睛，慢慢没有了呼吸。

哥舒豆的尸体是在第二天清晨被发现的，大家商量着，最后达成一致，决定转投建木……

建木城上，一群学者正在进行着辩论，魔神球的收缩已经达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一名生物学家说：“生物进化的趋势就是由单一的细胞渐渐演化为细胞的集合形态，这颗球显然就是在还原进化的过程，我们应该将它视作一个有机生命体，它正在褪掉身上无用的细胞，重新组织内在形态，形成一种新生命体。”

信息学家说：“这位老师的高见，好像对我们怎么打倒它毫无益处……从信息角度来说，复数的僵尸是一种增熵的存在形式，它们更容易被打倒；上万只僵尸化作一体，是一种逆熵，我认为再纵容这个状态会很不妙，应该尽快将其转化为增熵形态，个个击破！”

军事专家说：“就算你这么说，火烧、炮轰、化学品腐蚀我们都试过，根本动不了它，这玩艺明明是个肉疙瘩，硬度却胜过了最坚固的装甲。”

神学家说：“你们的理解都是站在渺小的人类层面上的，用生物学知识去理解魔神肯定要吃大亏！《羽渊录》中记载，天伤是死亡的象征，是幽冥地狱的主宰，以人力消灭它是不可能的，最妥当的做法就是效仿女娲，把这个洞不断往下挖，送它回地府。”

生物学家说：“你知道地下有多少古生物的尸骸吗？天伤的能力是控制尸体，如果它操纵大批上古生物冲上来，谁能挡得住？”

军事专家说：“再说了，挖洞根本不现实！”

地质学家弱弱地说：“古生物尸骸有不少已经变成了石油，所以我有个问题想问，能控制尸骸，它也能控制石油吗？如果能控制石油，那塑料、汽油、化纤也在它的控制范围内吗？”

生物学家讥讽道：“照您这种天才逻辑，我们吃下的肉变成的大便，也能被它操纵了？”

“哎哎，听我说！”信息学家说，“天伤这个个体没法通过有性繁殖来试错，这就意味着，它需要在一代之间完成所有试错，眼前这颗球就是一个巨大的培养皿，这项试错工程是浩大的，我粗略计算了一下，无论它将以什么形态出现，这个时间也会是三百年以后……而这三百年里，我们一定可以开发出能够消灭它的武器。”

“愚蠢的凡人！”神学家吼道，“不要把繁殖、试错这种低级词汇用在魔神身上，小觑魔神的力量，最终会招致毁灭，如果不能封印，只有举城迁移，才能避开接下来的灾祸。”

“你怎么可以涨魔神威风，灭我等尊严！”军事专家说，“阁下难道是降临派不成？”

“无视历史的教训，是会灭亡的！”

“嗬，神话读太多了，居然产生了一种这是历史的错觉，不过是个研究神话的腐儒，居然敢在这里大放阙辞？”

“我看你们是忘了瀛汉的根了！”

“我看你是降临派吧！让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纹身！”

“住手！不得无礼。”

学者们撕巴起来了，起先是集中神学家，一系列误伤使得战局很快变成了混战，众人当着神武大帝的面打成一团烟雾，不时有位老先生嚎叫着露出头来，又被另一只手扯着衣领拽回去。

神武大帝吃着樱桃哈哈大笑：“请专家来解决问题，还不如请个戏班来唱戏。”

第一届“魔神应对研讨大会”就在这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烈国枭请示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神武大帝：“陛下，跟民众要怎么交代吗？”

“‘魔神球目前情绪稳定，不会出现异常’……别说是我说的，就说是专家说的。”

神武大帝跳下行榻，背着手踱到城墙边，眺望下方的建木城，现在的城池就像一座巨大的据点，前段的大片建筑被拆除，一部分高楼被保留，改建成了哨塔，上面安置了防御武器。

地势较高的中段当作军营、仓库、机甲维修区，原本懒散的建木市民，大难当前也踊跃参军，为保卫家园尽一份力。

士兵就像一个有机体里的白细胞，白细胞太多，必然会导致供给出现问题，为了缓和不久的将来会面临的粮食危机，第二段防御带和第三段防御带被开辟出了一块块梯田，上面正在播种的“农民”其实都是士兵。

第三段防御带地势最高，为了让移居到这里的市民可以住下，临时搭建了许多棚屋，看起来乱而有趣。目前各中小学校已经停课了，在原校址上停放着一架架空艇，万一发生发生什么毁灭城市的灾难，这些空艇有足够的运输能力，让所有市民迅速转移。

这颗魔神球引发了一系列蝴蝶效应，全城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灾难作准备，上下齐心的感觉让神武大帝倍感欣慰，欣慰的同时也感到一丝焦虑，好不容易在这里扎下的根，会不会又被毁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