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继续前进，程绪沿途不断放置用来测绘地形的发讯器，幽静昏暗的洞穴里不时传来古怪的动静，众人一言不发，心里毛毛的。

经过一个转角时，程绪险些尖叫出声，前方有一群蛤蟆怪在巡逻，其中一只正面对着他。

可是奇怪的是，蛤蟆怪并没有任何反应，程绪想起之前同蛤蟆怪打照面的经历，这些怪物没有眼睛，也就是说它们不具备视力，是靠听觉来辨位的。

一名兄贵撞到程绪背上，看见前方的光景，他慌慌张张地抄起哑铃准备战斗，程绪赶紧用手势拦下他，同时用嘴型对其它人说：“不要说话！”

蛤蟆怪捕捉到一些动静，朝这边走了几步，众人一动不动，紧张地注视着。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程绪打开手电，在蛤蟆怪脸上晃了晃，手电的光照亮了它布满疙瘩和疤痕的丑脸，却没有引起它的反应。

果然，和大部分地底生物一样，它们是瞎子！

巡逻的蛤蟆怪走到距离程绪五米左右，转动脑袋左右倾听，周围一片寂静，它大概认定自己听错了，于是又转身离开，脖子后面皱巴巴的皮肤在手电的光晕下一清二楚。

程绪深吸了一口气，打着手势示意大家跟上，众人将脚步声压到最低，动作轻缓地朝前移动，打算穿过这群蛤蟆怪。

突然，队伍里传来“噗”的一声，众人回头一看，那个不小心放了个屁的兄贵一脸羞愧地笑着。

几只蛤蟆怪听见动静，迅速爬过来，队伍成员已经抄起武器准备硬刚，可是这里已然是地穴腹地，沿途出现的蛤蟆怪体型比之前要大得多，数量也更多，倘若打起来，在失去两名强力队员的情况下，很可能出现伤亡。

程绪迅速拔下弹夹，朝侧面一个倾斜向下的洞穴里扔过去。

弹夹在洞穴里弹跳翻滚，发出一连串响动，在这片死寂中响如炸雷，蛤蟆怪大声咕哝着，一股脑全部追着弹夹而去。

险情解除，程绪吓出一身冷汗，冲身后连作了一个“前进”的手势，众人赶紧穿过这片区域。

前方传来汩汩的水流声，他们停在一座崖洞的出口，外面便是地下暗河，距离他们大约有三、四米的落差，河水旁边生长着一些发光的苔类植物，映照得波光粼粼。

老头轻拍一下程绪的肩膀，指指前方，程绪看见暗河对岸有一大团东西在动，他打起手电，只见一小队蛤蟆怪抬起同伴的尸体，整齐地行进着，随后在水边停下。

一只看上去比其它蛤蟆怪要苍老得多的白蛤蟆将一团苔藓放进嘴里咀嚼，嚼成一坨汁水吐出来，用长着蹼的手指蘸一蘸，涂抹在死尸的脸上，一边抹一边咕哝着，就像人类葬礼上致悼词的嘉宾一样。

这番“仪式”结束之后，蛤蟆怪将同伴的尸体抬起，放进水流中，然后整齐地站着一排，“目”送尸体慢慢顺水而下，消失在暗河下游。

望着蛤蟆怪为阵亡同伴举行的葬礼，程绪目瞠口呆，之前在心里隐约刺痛的负罪感现在变得更加强烈和具体了。

当送葬队伍离开后，老头催促说：“赶紧赶路吧，顺着水或许能找到出去的路。”

众人寻找着下去的路径，唯有程绪站着不动，老头问：“怎么了？”

程绪抬起流着眼泪的脸，说：“它们……它们拥有灵魂的概念，它们是智慧生物，不是怪物！”

当一种智慧生物开始有意识地掩埋同伴时，便意味着他们已经觉醒出相当高的智能，距离诞生出初级的文明仅有一步之遥。

然而他的话对其它人并没有多大触动，老头眯着眼睛说：“所以呢？”

“我们杀它们，和杀人没什么区别！”

一名鹰击团成员说：“当然有区别，它们不是人，是丑陋的怪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可是……”程绪仍试图说服大家。

“好了！”老头打断他，“在战场上，你难道没有击杀过妖奴吗？这帮怪物和妖奴比起来，哪个更像人？”

“那不一样，我们现在所做的，就如同入侵！”

“所以你打算怎么样？和它们交流？看看它们到底是跳着舞欢迎你，还是拿长矛捅你？清醒一点吧，人的生存就是正义，没有比这更高的存在，假如有一天猫会说话了，我相信全世界的人都会一致同意把它们赶尽杀绝！这颗星球容不下第二种会说话、会思考的物种，如果有，那么它们一定是邪恶的！”

鹰击团的兄弟竖起大拇指，“老人家真是真知灼见！”

程绪沉默着，他的心情极度沮丧，老头的话令他开始反思，所谓正义，说到底也是一种泛化的种族主义。

老头又说：“行了，别掉链子了，大家伙，赶路吧！”

众人寻路下到暗河中，暗河水冰冷刺骨，看着还算清澈，连日缺水的大家早就迫不及待，可又担心这水不干净。

一名兄贵掬了把水喝下，其它人忙询问：“怎么样？”

“又凉又甜！”

“太棒了！”

大家痛快喝了个饱，把水壶灌满，还做了一件头等奢侈的事——洗脸，两名兄贵太过兴奋，甚至相互泼水玩耍起来，直到挨了老头的训斥方才停下。

程绪收拾好心情和水壶，淌着不算很深的暗河水来到对面，用刀子刮开石壁上的光苔，放置一枚发讯器。

发讯器的数量已经足够多，他打开接收器，地穴的三维立体影像投射在半空中，但并非全部。

程绪盯着地穴模型琢磨着出口，一名兄贵突然说：“哎，这水怎么这么浅啊？”

另一名兄贵摸了摸河底，“这河床好平整啊，莫不是开凿出来的？”

与此同时，和队伍走散的乌死林、鹿笑獒也来到了另一处地下暗河，原来他们是循着女人的哭声找到这里的，然而面前的景象令他们大感震惊。

哪里有什么落难的妙龄少女，前方暗河里一大群蚕女像肥硕的水蛭一样伏在河床上，它们的中枢神经——也就是体内的半身女人露在身体前端，这帮怪物正在进食。

而“食物”是从上游漂下来的蛤蟆怪的尸体，乌死林看见一只蛤蟆怪身上还清晰地印着他的鞋印，这些尸体正是被他们刚刚打死的那帮蛤蟆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