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穆坦努斯瞎想些有的没的的时候,莫洛克已经在石亭外面的山林里迎来了自己的客人——一个头上顶着根短白蜡烛的红皮肤狗头人。
道尔格与平常那些在矿洞里挖矿的同族相比看起来要体面得多,长鼻子,白色的头发从一顶淡黄色的圆帽底露出来,上面粘着一根保养得很好的白色蜡烛。
他身穿整洁的白色背心,肩上挂着一个暗黄色大皮包,见到赤色鱼人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忙跑几步来到莫洛克身前。
“鱼人老哥,我把钱带来了,你们解决那个暗金教的炼金师了吗?”
“喏,”莫洛克将手里圆滚滚的布袋一把塞到狗头人怀里,“就在这了。”
道尔格小心地接过布袋掀开仔细看了一眼,是莱克顿无误。他这才转身从肩上的大皮包里掏出一袋包扎整齐的钱袋,最后确认了一眼上面的标注,这才规规矩矩递给莫洛克,“老规矩,扣除五分之一的中介费,剩下1600个银币都在这了。”
莫洛克接过垫了垫沉甸甸的钱袋子,斜眼瞅了道尔格一眼,佯装叹口气,“我说这带着也太麻烦了,下次能不能给换成金的。”
“老哥你也是知道,现在的金子都被囤积起来了,哪能那么容易给换掉。”
狗头人先是委屈地辩解了一句,接着也跟着叹了口气,
“我们这还是太偏。我听污手党内的高级同事说,他们在大帝国首都那都是用虚拟货币交易的,机器一划钱就转过去了,哪像我们这还得冒着风险背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到处跑。这可真是,差距太大了。”
“你可是污手党的人,军火贩卖商,”莫洛克听到狗头人的叫屈只觉得好笑,“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来打劫你?我看你们背着钱袋子去交易的人那么多,也没见哪个真遇害了。”
“总归是累了点。”道尔格悻然一笑,“再说那些神经质的暗金教药水疯子可不会管这些。”
莫洛克挥挥手,直奔主题:“不扯那么多了,我想在你们这买件趁手的武器,有什么推荐吗?”
“武器?”道尔格眉头皱了皱,试探着问道,“猎人?战士?圣骑士?”
“术士。”
“那没有。”狗头人一听就直摇头,“术士的武器本就稀少,就算有就凭你这点家当也买不起。那种东西,价格早被炒到天上去了。”
“没有那就算了,以后有活再叫我。”
莫洛克扭头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狗头人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在后面追着喊,“喂,你可以买战士的武器嘛?你们鱼人不是最多战士吗?买给同族用用也好呀?”
鱼人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手遥遥挥了两下。
后面追赶的道尔格终于停下脚步,嘟囔了一句:“什么嘛?你一个人攒那么多钱在这破地方也花不出去啊。”
狗头人抱怨完,低头将一直提着的人头布袋塞进肩上的大皮包里,将暗黄色的皮包一下挤得鼓鼓囊囊,转头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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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弟,这是你的。”
一家烟气缭绕的小餐馆里,莫洛克与穆坦努斯对坐在一个方形长桌上,桌面已经架上了一条烤鱼,底下添的炭火正将盆里的黑鱼烤得嗞嗞作响,咕咚咕咚往上冒着奶白色气泡。
气泡蒸腾出火红色的汤面,骤遇到空气炸裂开来,散出一团一团的热气,遇冷形成的水蒸气将这小方桌弄得起雾一样。
莫洛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钱袋抛给对桌的灰红色鱼人,“这次出去一共接了两个委托,共1720个银币。按事先说好的,八二分成,这部分是你的。”
一道黑影划过,抛过去的钱袋又被摆放回桌上,旁边还加上三个用油纸裹着的药包,整齐地堆叠在一起。
“不用了表哥,这次委托前后首尾都是你打扫的,我只是跟着跑了个腿,根本不值这么多。”
穆坦努斯诚恳地说道,言辞中颇为恳切,“而且舅母病了这么久表弟我还没有去过你家,这就当是给舅母的补偿吧。”
刚从神殿帮买药回来的穆坦努斯此刻还是一副气愤的表情,“这次我给舅母买药才知道你养家太难了。那就是一群披着牧师长袍的奸商,就这么一个小药包,居然也敢开口200银币一个!”
“总归是要买的,无非是多花点钱,多接几次活。”莫洛克往嘴里送了一块鱼肉,咬了几口,将装骨头的盘子往自己面前摆了摆才接着说道,“有病就要治。”
他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拿起桌上的钱袋又给塞进穆坦努斯的怀里,状似随意地说道,“你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哪能让你掏钱,路上随便买点什么提过去就可以了。”
过去?
去探望舅母?
穆坦努斯的脸色一下子不正常了,他忸怩了一番才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表哥……我等会还要去祭司那里,怕是没时间跟你回家去探望舅母。”
“哦,那好吧……不是,等会,”莫洛克停下餐叉,抬头看着自己的表弟,拧了拧眉头,“怎么每次都没时间?”
“这可不是巧了吗不是,祭司每次都在这时候找我。”
穆坦努斯脸上努力堆起干笑,打了个哈哈,“你替我向舅母问好就行,心意到了是一样的。”
莫洛克狐疑地看着自己表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哪有!”穆坦努斯梗起脖子硬了句,“就我这出了门两眼一抹黑的人,哪有什么可以瞒你的。”
莫洛克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继续低头摆弄刀叉吃鱼。
一旁的穆坦努斯见状悄悄松了口气,他对外面的事确实不如自己表哥知道的多,但这是村里的事。
小时候的穆坦努斯是去过自己表哥家的,他与表哥一向玩得好。表哥家的父亲早早过世,只剩下母子二人。虽然鱼人村庄并不富裕,但靠着自己家的接济也能勉强过活。
那时候舅母的身子就不是太好,脸色苍白像是染了病,很少出门。当然小时候的鱼人宝宝不会顾忌那么多,那时的他没事就遛到那边去找表哥玩。
事故发生在几年前的一天,那天他照常去表哥家,正值傍晚,夜色将浓。
穆坦努斯记得自己那时本来是好不容易从自己当族长的父亲手里央求到一笔零钱,然后打算去表哥家把表哥拉上一起去吃夜宵挥霍一把的。
但他在那没找到表哥,莫洛克恰巧有事出去了,是舅母招待了他。他也就在表哥家呆着等表哥回来,可最后却是莫名其妙地昏过去了。
他再次睁眼是在村里鱼人祭司的小屋里,自己的父亲就在床边上一脸关切地看着他,他自己却迷糊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后不要再去你表哥家。”
这是父亲在穆坦努斯苏醒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好像自那以后,表哥一家就搬到村子的偏僻处去了,平时少有人来。舅母的病好像也变得更加严重,腿部出现残疾,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而自己的表哥也从那时开始尝试着出门接委托,赚钱给舅母买药治病。
但这些不是他坚持不去的理由,老人轻飘飘一句话的警告对叛逆的年轻人作用并不大。
虽然他当时苏醒后告诉自己的父亲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昏倒了,但实际上他后来回想起来,还是有一些破碎画面的。
在他昏迷的前一刻,他在表哥家黑乎乎的屋子里看到了一双猩红色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