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恩抵达自己哥哥家时天色已晚，夜色渐浓，天光被黑暗一点点吞食殆尽，只有习习海风吹拂在湛蓝色鱼人身上。

看着怀里还抱着一大堆稀奇古怪材料的弟弟，摩萨倒也已见怪不怪，猜到了摩恩的诉求。没有多说什么，他打开门将对方迎进来，然后趁着灰朦的天色转身熟练地点燃了油灯。

豆丁大的星火在灯盏中燃起，伴随着时不时噼里啪啦的油炸响声，一股松柏油脂燃烧的奇异香味在鱼人小屋里扩散开来。

进门的摩恩也没客气，直接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摩萨的桌上，红白相间的蟹肉，鱼人杀手蟹甲壳上的黑色尖刺，零零散散地凑成了一个小堆。

摩萨瞥了一眼桌上密密麻麻的超凡材料，挑了挑眉，“看来今天收获不错，歇石滩清理完了？”

“哪有这么快，”摩恩白了自家哥哥一眼，然后得意地说道，“我请了个帮手，莫洛克。”

顿了顿，担心哥哥听不大明白，他又详细地补充道：“这个人你应该不太了解，他一般都在外面闯荡，很少回来。他实力不错，法术伤害很高，我俩配合着清理效率提高了很多。”

然而出乎摩恩意料的是，摩萨也跟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他，莫洛克，青铜阶术士，家住在村子的东北角那边的山谷里，记得他家附近应该还有一个小水潭。”

“对，水潭。”摩恩对此表示肯定，然后想了想意有所指地斟酌着说道，“他想找些鱼养在水潭里，我答应和他一起去找，顺便清理鱼人杀手蟹。”

基于对自家弟弟的了解，摩萨呲了呲牙，感觉自己有些牙疼，直接一个反问：“所以？”

摩恩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忸怩起来，他似害羞地腼腆了好一会儿，才吞吐道：“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两条鱼？”

“啥？你说啥？你哥我可没养活几条鱼呢？”

摩萨的情绪兀然激动起来，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下子从椅子上坐直身体，然后只是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的弟弟，满脸不敢置信，言语间很有一种痛心疾首的感觉，

“你要夺取我最宝贵的财富吗？能在我手里活下来的每一条鱼可都是天选之子，身负大气运的那种，它们可是担负着铁棘村的未来。”

摩萨这种夸张而富有感染力的飙戏直接给摩恩整懵了，瞅了瞅自家还满脸痛心弟弟不懂事的哥哥，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瞅了瞅桌子上堆了小半堆的黑色尖刺，当下开始怀疑反省自己是不是过分了。

看着最后表情变形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心里狂笑的哥哥，摩恩在心里不断地自我说服催眠，进行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终于找回自己熟悉的节奏。

他一拍桌子，话语也直白了许多：“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十条鱼能被你养死八条。”

说到这，摩恩想起前段时间两人合伙都根本吃不完的超凡鱼类，心里更加气愤，气势也变得咄咄逼人：“摩戈老师教授的蓄养技术你根本就一窍不通，还把老人家辛苦养殖出的超凡鱼类给养死了大半，纯粹就一个‘宠物杀手’。”

“什么‘养死’？那叫试验，试验的事，能叫杀吗？”摩萨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自家老哥这种死鸭子嘴硬的态度让摩恩直接翻了个白眼，他站起身，也不再与之继续争辩，意识到这样做纯属是浪费时间。

摩恩掀开挂帘就往屋后的池塘走去，声音从里面遥遥传来：“反正这鱼在你手里迟早祸害光，我还不如趁现在还活着赶紧提两条去莫洛克家里。”

话音未落，里面就传来‘噗通’一声入水声，紧接着就是鱼尾巴胡乱拍打水花的噼啪音，显然已经动上手了。

摩萨就这样听着水声，身体像是一下子失了魂一般，往后倒瘫在椅子上，不起身，也没有多余动作，只是口中徒自哀嚎道：“我可怜的鱼呀，要被我那没良心的弟弟送去外人了啊。我对不起你们啊……”

“少说废话，”

没过多久，摩恩掀开挂帘回到大堂，他的手里抓着两条身上带绿纹还在不断蹦跶的超凡鱼类，也没停顿，自顾从一个柜子的角落里熟练地翻找起来，最后寻了个鱼篓把它们装进去。

搞完这一切，他才大功告成似地拍了拍自己的手，对摩萨半埋怨似地说道，“要不是商队扣押，这些天村子里有些鱼人要吃不上饭，我何苦一大早到歇石滩和那些大螃蟹较劲去。”

“人家莫洛克是出来找寻超凡鱼类的，现在陪我把螃蟹杀了一大堆。鱼呢，半条影都不见。这我怎么也得给人家送两条过去，我还指望着能把那片滩涂地清理完给鱼人们搞点扇贝养殖呢。”

认为自己已经简要地将这些条理给解释清楚了，没等自家哥哥回话，摩恩就一把提起鱼篓，推开门打算赶紧把鱼给人家送过去。

“站住！”

像是刚反应过来般，屋内猛然传来一声断喝，准备起身的摩恩顿时如遭雷击，迈到半空中的脚步僵在那里，迟迟放不下去。

空气突然安静，天地似乎沉默了一个瞬间。

“明天再去可以吗？”

似乎是意识到不妥，屋内的声音和缓下来，里面的人用着商量的口吻对摩恩认真说道，“晚上还是有些危险，我们可以明天再给他送去，或是你到时和他一起过来，我可以让他自己来挑两条。”

门外的人依旧沉默，只余下海风在夜晚不断吹荡，涌进屋里引得烛光摇曳，光影晃动。

两人的距离不远，仅仅一个房门的间隔，摩恩却蓦然觉得像是隔了好远，他现在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哥哥是在打闹还是认真，开始觉得自己之前是过于唐突了。

然而仅在片刻之后，大概是一个思索的时间，屋内就继续传来缓和下来的声音，这次换了个说法：“送完早点回来，不要在那过夜。”

世界在这一刻重新恢复喧嚣，摩恩听到自己的心似乎松了口气。他也不答话，只是将脚步放下就匆匆远去。

“这么短的时间，应该没事吧。”摩萨在屋内自言自语了一句，安慰自己道，“那位好似没有主动伤害鱼人的先例。”

说完他又有些不确定，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摩萨的脸色还是颇为纠结，最后索性放弃了思考，一把躺倒在椅子上：“不管了，要是摩恩那臭小子回不来，我待会就叫上老头一起去她那寻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