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族皇家学院除了遍插小旗的林荫道、造型特异呈爪状的标志性图书馆以及颇费学员一番周折绕道而行的镜月湖,其实还有一座不怎么高的小钟楼掩在众多学院楼的后方,那里住着皇院的现任校长。
玛斯特作为潮汐帝国最高学府海族皇家学院的校长,其实很少出现在众多皇院学员的视野中。
对于皇院的众多学员来说,他更多的是作为一个符号,而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就像一枚专属印章,出现在新生的录取通知书和各式文件审批中。
玛斯特与普通学员的唯一交集,可能就是出现在一年一次的新生入学典礼上。学员们坐在容纳上万学院的大礼堂远远目眺着主席台上一群模糊的身影,然后再听到经过扩音法阵传过来的致辞上配合地拍拍巴掌。
至于对他更多的印象,似乎就没有了,仅止于此。
但玛斯特不是一个符号,他是一个真正的人,潮汐帝国最高学府海族皇家学院的校长。
玛斯特有时候很茫然,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
作为皇院的校长,他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他年轻的时候曾经独立梳理总结出《神学的演进历史》而获得潮汐帝国一等帝国勋章,当时电视上下无人不知玛斯特教授的大名。
玛斯特欣欣然成为潮汐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史学泰斗,在神学历史界树立了自己的权威。
他做报告的时候,下面几乎总是掌声雷动而很少问题。以玛斯特在神学问题研究上的成果,整个潮汐帝国历史界就没什么人敢质疑他的研究成果。
而在玛斯特从史诗踏入半神之后,更加没有人跳出来在他的报告会上捣乱,整场报告下来通常是一片寂静。
可是现在的玛斯特不再是史学界权威了,取代这个称号的是另一个称号——皇院校长。
自此玛斯特登上皇院院长的位置,他就再也没有时间去翻文献了,取而代之的是整天等待着他的应酬活动和一叠一叠的文件,那私人书屋里整架整架的书都成了故纸堆。
偶尔他出于兴趣跑去参加一些史学研讨的活动,一般也不会有任何人安排他做学术报告。他往往被安置在一个很显眼的位置,充当皇院的标志。
玛斯特觉得摆在他面前的牌子上根本不用写‘玛斯特’,直接写‘海族皇家学院’就可以了。
最让玛斯特遗憾的是,因为没时间读论文,他已经无力面对那些生猛的年轻学者提出的意见了。
当然,他还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那就是倚仗半神级别的修为进行一场物理意义上的说服。
但这又有什么意思呢,所以玛斯特能做的只是坐在那里谦和地微笑微笑,表示对后辈学者的关怀,同时掩盖自己老想打瞌睡的念头。
后来终于有一天玛斯特和几个新生谈话,发现现在的孩子们根本不知道他还搞过研究。其中竟有人想当然的以为他是个政工干部出身,凭借半神的修为和神殿的威势方才上任皇院。
玛斯特当时真想抄起桌上砖头一般的史学著作去砸那个学生的脑门,这砖头还是他年轻时候字斟句酌亲手编纂的。
回到家,玛斯特从书柜下面翻出以前写的论文看了又看。他女儿很诧异地看着自家老爸在灯光下小心抚摩着那些发黄发脆的纸页,悠悠地叹了口气。
从此以后玛斯特开始爱惜那些论文,非常爱惜——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也写不出来了。
当年轻时勇猛精进的心态随着时过境迁一点点消失不见,他就只能用带着感慨的情绪去回忆往昔那些拼搏奋斗的日子。虽然哪怕以半神的寿命而言,此时的他并不算老。
今年对于海族皇家学院的众人来说是一个相当特殊的年份,两百周年整的校庆,玛斯特做了整整五年。
他要纪念皇院建立的两百周年,也要纪念自己为期三十年的校长生涯。
他所要纪念的,是一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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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莫洛克承认与否,他都不能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初来皇院的一年多时间里所度过的日子是平静而祥和的。哪怕有点小小的摩擦,那也只能算是生活中的小插曲,最多的还是平凡而忙碌的自由学习时光。
世界上哪有那种人,人走到哪哪就开始出事,人家筹谋了几十上百年的计划就是为了等你入场才开始启动。
现在就让我们把时间调回到这一年的九月,让我们重新把视野聚焦回故事的主角莫洛克身上。
这是校庆举行的前两天,彼时的他还拎着饭盆在和科塞插科打诨。得益于食堂师傅精巧的手艺,他们成功地在希安的家里相聚。
因为已经提前告知要来蹭饭,希安在家中早早就准备好了已经处理完成的食材与相关的厨具,例如盛放烤鱼专用的方形长盆、洗干净的香菜、豆腐皮、金针菇、还有调味用的干红辣椒、切好的姜、剥好的蒜,诸如此类等等。
在提前油炸了一遍的整条黑鱼旁边,还堆放着几团面条,这是因为得知科塞半路上插了进来怕不够两大汉吃而特意加的。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算是赶上了好时候。”望着面前整整一大桌的食材,科塞兴奋地搓了搓自己的双手,“今天我是真不想去二食堂遭罪受。”
天可怜见,皇院虽然划出了一南一北两栋大楼充作两个食堂,但面对数万名师生还是显得杯水车薪。
每天中午下课后的食堂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从一楼挤到三楼,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人满为患’,是个人吃饭都要排上二十分钟的长队。
就算是好不容易排上队吧,轮到自己的时候饭菜已经凉了大半,而且可挑选的菜品实在不多。好吃的菜都是热门,早早就被那些下课立马狂奔而来的吃货给扫荡光了。
就这,还得经过食堂阿姨的颠勺,给抖上两抖。
等你终于排队打好饭菜端着餐盘往回走的时候,就会发现一个让人有些绝望的事实。
那就是以食堂这可怜的容量实在是不足以容纳数万饥饿地眼睛发红的学员,那瞬间的流量高峰早已突破它的承受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