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电光划破阴暗的天空，天地在一瞬间被照得亮堂，又在轰隆的雷鸣声中暗下去。紧随而来的是夏季的暴雨，噼里啪啦砸在一座泛着黑曜石色泽的奇特建筑上。

“下雨了。”

莫洛克低声自语道，他站起来双手扒在房间里唯一的小窗户上面，用力且贪婪地深吸了一大口。空气里面饱含着从铁窗外飘进来的潮湿水汽，这让身为鱼人的他倍感舒适。

是的，他，或者说它，莫洛克，是一只鱼人。

浑身赤红色，头顶上长有一排代表鱼人标志的竖鳍直抵背脊，呈暗沉的红褐色。眼睛是一对永不闭合的黄眸，一层透明柔软的胶状物质覆盖在上面，取代了人的眼皮效果。为了方便进食，嘴里长满了一口细密紧致的尖牙。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隆起，只是上面的手指不同于人类，只有三根。

这就是鱼人。

“你在干什么？坐回去！”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身穿人类辉耀帝国法院制服的监狱警，年纪四十岁出头，头发稀疏地搭在上面，已经有了秃顶的痕迹。此时正站在牢房外挥舞着手中的警棍，声色俱厉地吼道。

乔治现在的心情很烦躁，自从这里关押了一个暗金教的大人物，松林镇的治安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管束，各种犯罪案件层出不穷，抓捕的犯人直接将这监狱挤了个满满当当，连带着他也得临时加班增强警备。

若是换做以前，按他这个年纪资历，应该是早早就溜回家开始享受小女儿做好的晚餐的。

该死的暗金教，该死的治安官，该死的鱼人，都该死！

乔治心里不住地怒骂，恶狠狠地盯向不安分的赤色鱼人。暗金教与治安官他都惹不起，只能拿捏眼前的鱼人撒撒气。

闻声回过头来的莫洛克没有理会狱警，只是仔细打量了一眼阻隔在他俩中间的铁质栅栏。

监狱里的栅栏由不知名的合金加以熟铁经过铁匠锻造而成，上面隐约有黯淡的光芒闪烁，那是法师附魔的痕迹。这种材质的魔法构件，在他所在的鱼人小村庄里是难以见到的。

这是一间牢房，狭窄逼仄，除了休息用的床榻别无他物。整个房间的光源全部来自墙上仅巴掌大小的窗户，那是外界投射过来的天光。

里面空气浑浊，透着一股怪味，是雨后的潮湿加上墙角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也许是牢房的前任住客留下的。

见莫洛克没有理会他，乔治更加怒不可遏，他挺着肥胖的肚子走到牢房前，手里的警棍狠狠敲击在铁质栏栅，发出剧烈的‘砰’响。

“你个肮脏该死的鱼人，听不懂人话是吧？”

巨大的声响吸引了其余监狱警的注意，他们远远望了这里一眼，发现无事发生，就又懒洋洋地收回目光，继续守在自己负责的区域上。

这边，莫洛克无谓地笑了笑，脱离窗户朝乔治所在的位置悠悠走去。

暴怒的乔治直勾勾地盯着赤色鱼人一步步走近到自己的身前，想也没想直接抡起警棍透过栏栅对着鱼人硕大的脑袋当头砸下。

当！

警棍摔落在地面的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莫洛克一把掐住乔治的喉咙，隔着监狱铁质栏栅单手把他提了起来，锁在手上的银白镣铐开始闪烁细小的电光。

“狱警先生，有话请好好说。”

牢房里逐渐散发出一股肉焦味，莫洛克近距离冷眼看着监狱警面色的逐渐涨红再由红变紫，才缓声说道。

被单手提起的乔治双脚离开地面，呼吸逐渐困难，他在半空扭曲挣扎着，双手按在掐住自己喉咙的赤红色手臂上，竭力想把它移开。然而这手似铁箍一样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牢不可摧没有半分松懈，乔治感到自己快喘不过气来，意识逐渐模糊。

远处有人察觉到这里似乎有些不对，开始快步朝这里赶来。

提起的手臂松开放下，被提起的人跌坐在冰冷的石砖上。

重得自由的乔治一时没有站起只是就坐在地上，双手用力拍打自己的胸口让自己赶紧喘气。好半天，他才缓过来。

“你……”

乔治嘴唇一阵蠕动，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他抓起之前落在身旁的警棍，往外连滚带爬几步远离了牢房到一个安全地界。

这时他才站起身来，拍了拍挣扎时弄乱的警衣制服赶在同伴到来前把它重新弄整齐。

“怎么了，乔治？”来的是一名年轻的监狱警，对着肥胖的老乔治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事。”

乔治摆摆手要把人应付过去，让年轻的后辈知道自己刚才的狼狈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年轻的监狱警犹豫了一下，仔细审察一番监狱里的莫洛克，尤其是在其银白镣铐上重重看了几眼，这才转身离去。

同伴的离去让乔治悄悄松了口气，怒火在此刻终于涌上乔治的心头，他一甩警棍发出破空的声响，立着指向监狱里的鱼人莫洛克，狠声道：“我记住了！你给我等着！明天我就通报法庭把你送上绞刑架！”

听得此话，尚在铁栏栅后面的莫洛克终于抬起头来，粗大肌肉隆结的赤色胳膊双手抓住面前的铁质栏栅，其手腕上的皮肤已经焦黑。

他静静地盯着狱警，打量了好一会儿，直到监狱警被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不安地扭了扭身子，莫洛克这才咧嘴笑着说道：“好啊，我等着，狱警先生。”

乔治暗骂一声，以这种方式为自己的胆怯找回了点勇气，随后才色厉内荏地继续在甬道上装模作样巡逻起来。

终于，磨蹭完最后的时间，与来人交接完手续，他吹着口哨离去。

临到出口，乔治想着终于可以离开这该死的让人透不过气的牢房，而这只该死的鱼人也将会被送上绞刑架，心情不由地轻松了许多。

连带着外面的雨夜显得如此可爱，他回头朝自己的囚犯恶声打了个‘有趣’的招呼。

“晚安，该死的鱼人先生！”

“晚安，狱警先生。”

里面远远一道回应传来，乔治浑身舒畅，像是完成了某种必要的仪式，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在他身后，留在阴暗牢房里的莫洛克静静看着狱警离去的身影，目光毫无生气，像是在看一具尸体，冷漠而不含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