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边塞驿站中,大厅四方桌椅板凳横直于角落,几个人影不时的走过,四周空旷的可怜,偌大的驿站大厅似乎连一半人都没有坐满,不过这也是常情,毕竟此时正值秦国外出征战期间,处于这秦燕两国的交界处,商贾和两国的大家们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之中微妙的战事情绪,也不会想不开的在两国间行走,怕不是一个不留神便会被当作了奸细。
而这边塞驿站也自然没了多少流量和客人,几乎少的可怜。
在这大厅角落处的一处桌椅旁,燕丹三人恭敬的坐在座位上吃着桌子上的酒菜,三个酒杯已然装满酒液放置在桌面上,看起来极为清澈透明。
“怪事,孙兄,你说这秦军都去哪里了?这边塞重地怎么可能会没有秦军布防?可是为什么到现在了我们还没有遇见这秦军驻扎之地?”
燕丹迷茫的说着,连带着荆轲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这已经到了秦国的边境,可这秦军竟然还没有出现。联想着眼前燕丹的身份和之前那些刺客的做法和奇怪的地方,荆轲的表情逐渐沉重了下来,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却已经脱不开身了。
“我也不知啊丹公子,莫不是怕秦燕两国打起来,都去边塞地区布防了?也只有这样才说的通了,我们毕竟还在秦国境内,距离那关口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可能秦军都在那里吧,等明早我们就过去,想来到时候一切就都清楚了。”
男子笑了几声,随即轻轻说道。
“嗯,也只有这样了。”
燕丹点了点头,随即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一个时辰后,大厅周围再无其他人影,只剩下了燕丹三人,而三人的脸上也或多或少有了那么几分醉意,似乎都放开了心神交谈了起来,而话语间,荆轲对燕丹的遭遇也有了几分同情,似乎眼中更是流露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看来丹兄和其他太子还真有些不同啊,哈哈。在下十分感触,想来在下一直以为像你们这样的大富大贵之人一定从小锦衣玉食,什么烦忧都没有,生下来便可以享受一切,远比我们这些普通人活的快乐多了,甚至在这乱世中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而我们这些普通人连顿饭可能都吃不上,时刻还要担心是否被征召入军,想来真是各种愁绪。不过现在在下明白了,原来那等大富大贵之人还有丹兄这样的。”
荆轲的脸上一抹同情显然浮现,而燕丹却只是苦笑了几分。
“看来荆兄对我们误会很大啊,其实孙兄如何我不清楚,不过丹真的很难受,一辈子碌碌无为全靠着这太子的名声才能苟活下去,我何尝不想做一番事业?这天下之大,我贵为一国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胆敢不从,可,可是天命难违,哈哈。没想到刚刚懂了些道理学了些知识,便从小被当作人质送往了赵国,真是可悲可叹,我燕丹生下来到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小时候送往赵国当人质,现在又被当做人质送往这秦国!”
燕丹的表情已然愤懑了起来,似是说到了伤心处,不由的端起了酒杯再度一饮而尽。
“不过命运当真可笑,若是没有这些经历想来我也遇不到秋兄和天昊兄了,他们从小便陪我一起,说来不怕两位笑话,当年丹某其实很腼腆,虽然懂的不少可也不愿意说出来,同龄玩伴们也都看不惯丹某,没有什么人愿意和丹某玩,可是秋兄和天昊兄却不然,他们从小便陪伴着我。唉,只是后来秋兄也不再外出了,丹一直很担心他。”
燕丹的话让荆轲突然愣了起来,似乎那个人,怎么这么熟悉?
“丹兄说的可是赵国伊家的公子伊秋吗?”
荆轲下意识的问了起来,却不料燕丹猛然抬起了头,一脸兴奋的看向了他。
“荆兄,你认识秋兄?”
“嗯,认识倒也谈不上,倒是前些日子见过他一二,话语间倒是也有几分相投之意,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匆匆别离了。现在想来也是一阵唏嘘。”
燕丹的表情缓缓凝固,一想到朝会之上伊秋站在一旁的模样,他也叹了口气。
“唉,是啊,这时间过去了,什么都会消逝了,世道一直在变,不变的只有自己了。”
燕丹的话让荆轲不由的看向了他,眼中满是欣赏和惋惜。
“丹兄所言荆某真的很感动,想来若是再早些遇到丹兄,在下也不会选择作为一个侠客了,要是早些时日能承蒙燕国太子照料,想来现在荆某也是一介名镇一方的大将军了,哈哈。”
荆轲苦笑着饮下了一杯酒,然而燕丹却激动的抓住了荆轲的手臂,一脸希冀的目光。
“丹兄,其实我们普通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才最是不宜,一出生便被父母当作累赘抛弃,一生颠沛流离没有家,当年荆某小时候家徒四壁,父母生下来我的时候看我是个男孩便把我扔掉了,想来荆某现在也能理解他们,辛辛苦苦养一辈子大了被迫参军,然后惨死在战场上什么也得不到,不如养个女儿长大了还能嫁人得一些嫁妆,哈哈。”
情到深处方不自禁,荆轲与燕丹早已握在了一起,脸上满是同情。
“整整十年的功夫,荆某都在无数个人家中辗转流离,那些父母看我可怜都收养了我,可是没过多久便又把我扔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乱世人命如草芥,自己都活不好谁又会去养一个别人家的野种?若不是那年师傅收留了我,想来这世道如今也再没有一个叫做荆轲的侠客了。侠客侠客,侠为名生为客,一生不过是别人的作客,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几乎注定了。”
荆轲的眼泪缓缓流出,一旁的燕丹已然泪如泉涌,两人相见恨晚只能痛饮杯酒以表心中的悲愤和抑郁,然而他们却不曾发现,不知何时一旁同行的孙家男子早已经离去多时。
“后来师傅教育了我这一身的功夫,而我也踏上了侠客之行接触了其他的侠客众人,这世界对于荆某而言也再无意义,似乎一生只为了守护这些百姓而努力,游走于天下将希望带给别人,保护那些弱小可怜无依之人,也像是在保护幼年的自己罢了,那时候的荆轲也曾希望有人能够保护我,却没有遇到...”
桌子旁早已摆满了无数的酒坛,而桌子上也一片狼藉,酒杯倒在四方,酒液布满了桌面的每一处角落,燕丹已然深深昏睡过去,而荆轲也已闭上了眼睛靠在椅子上没有动息。
“他们都已经睡着了,动作快!”
躲在角落里头的孙家男子已然双眼凶狠的望着燕丹和荆轲,不停的冲着身后的一众黑衣人吩咐着。然而还没等他们有什么动作的时候,荆轲的手却轻轻放在了桌面上的青峰剑上,眼睛依旧迷离。
这一动作吓坏了周围所有人,连带着所有黑衣人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恐慌异常。
“这,怎么办,要不我去将那荆轲支开?”
男子咽了口口水,话语间已然颤抖不停,然而他身后的黑衣人首领却沉吟了很长一段时间,轻轻从腰间拔出了剑。
“扑哧”一声响起,血液飞溅到了空中,而男子则一脸难以置信的倒了下去,双手捂着脖颈间的伤口,可血液却依旧不停的向外喷涌着。
“对不起,大人有令。如若燕丹不死,所有知情人必须清理完毕。”
说罢后,黑衣人如潮水一般渐渐消失在了驿站四周,而男子的尸体也被黑衣人首领带离了这里再无任何动静。
偌大的驿站此时除了燕丹和荆轲再无其他人影,上下的伙计和驿站老板全都已经死在了自己的房间之内,鲜血染红了地板。
而在驿站之外,一匹马车空荡荡的停在院落中,说不出的悲哀和沉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