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入夜时分,周围安静异常,这一时代并没有所谓的路灯,在漆黑的夜晚,只能依靠着头顶那唯一的月光去看清周围的景色,也因此,几乎没什么人会在夜晚行走赶路,除非是想要在晚上做些什么事,比如刺客,比如军队的战争。
此时此刻,伊秋正茫然的走在院落的小道之中,脑海中满是对这位贵客身份的猜测,十几年来,伊秋认识的人就那么多,加起来可能还不到一只手,到现在还有联系的,甚至都不超过三位,而那些人的身份,也配不上从伊战口中说出的贵客这个词语。
十几分钟后,伊家客房的模样已然出现在了伊秋的视线中。虽然这里黑暗异常,能见度很低,可是靠着功法和i四周明亮的月光,伊秋还是能勉强看到几分客房处传来的火光,还有那隐约走来走去的人影。
下意识的,伊秋摸向了腰间,却发现剑已经不知所踪了,这时他才想起之前剑身损坏的事情,如此看来,无论前方的人是敌是友,他都只能硬着头皮去瞧上一瞧了。
又是三分钟时间,当伊秋已然走到房门前的那一刻,房门竟从里面向外推了开来,而站在伊秋眼前的身影,赫然愣住了。
“秋兄?你可算来了,如此天色已晚,我还以为,临别之时,无法再见上秋兄最后一面了。”
人影缓缓的说道,脸上露出了一丝兴奋之色,这番表情,却让伊秋也呆滞了。
“政,政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伊秋满脸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影,他的身材非常的魁梧,却并不是很粗壮,正相反,和伊秋的身材差不多,只是看上去,他的身体反而像是经过了无数锻炼一般,有些不一样的感觉,比伊秋要更加的结实几分。
“唉,说来话长,外面多有不便,秋兄还请随我一同进屋,坐下详谈吧。这么多年了,总算再次见到你了。”
嬴政缓缓的张开了口,双手轻轻的做出了恭礼的手势。
看到嬴政的模样,伊秋尴尬的向前挪动着步子,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他都忘记了自己多久没见过这位昔日的好友了,在小时候,重生的伊秋虽然有着很多伙伴去陪伴,一起玩乐,但在他心里,毕竟还是一个成年人,怎么可能真正和那些孩子融为一体?可是在那些儿时的伙伴中,却总有几个人和周围的孩子格格不入,有着另外的心思。
嬴政无疑是这些另类的孩子中和伊秋玩的最好的一个,在伊秋还未经历那次剧变名声传出去之前,他也和其他孩子一样,经常出去玩耍,在那段儿时的快乐生活中,嬴政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了。
两人性格都很沉稳,而且谈论的东西也都和国家大事,奇闻异事有关。当然最重要的是,二人都知道,彼此和其他孩子不同,有着更多的抱负和决心,还有很多没有说出却彼此都懂的感受......
房间内的蜡烛很是明亮,照亮着客房内的环境,看着桌子上的那些宗卷,伊秋知道,嬴政还是当年的他,没有多少改变,一样的喜欢看书,一样的沉稳。
“多日不见了,秋兄,你近来过的可好?唉,唉,时过境迁,转眼,你我都已经成人了。”
嬴政缓缓的走到了窗边,看向了远方,眼中闪过了几分寂寥,似乎在极力回忆着往日的场景,那一幕幕的快乐时光,让他不由的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
“政兄,你也长大了,只是,这么多年未曾相见,你似乎变得更加魁梧了,秋远不及你。”
伊秋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昔日好友,心里思绪万千。那一年,因为那件事,伊秋的名声传遍了赵国上下,可也因此,让他害怕了不知道多少个夜晚,生怕被什么人报复,又或者被这个世界上的那些强者发现他重生者的身份,进而把他带走。
终日惶惶不可度日,让伊秋没过多久便选择了再也不曾外出,和昔日的伙伴们也都隔绝了,只是躲在家里一个人看着书本和下人们说说话。一转眼,便过去了这么多年。
他隐约记得,那个时候,嬴政还来看过他几次,甚至非常生气的质问过他,为什么不再一起玩耍了。可伊秋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继续着自己窝在家里的生活。对于他而言,自己的身份如果暴露,害得不仅仅是他,更是这些昔日的玩伴。他不想害任何人,只能选择离开他们。
“是啊,时间过的太快了,没想到这个世界,也变的这么快。秋兄,实不相瞒,这次来,在下是打算告别的,希望能在离开赵国前,最后见你一眼,也完成多年前的心愿了。”
嬴政缓缓的转过了身子,勉强露出了一个笑意,但看的出来,他的眼神中,也颇有几分不舍,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很坚决。
“为什么,政兄,你要离开?你想去哪里?”
伊秋甚是不解,在他记忆里,嬴政可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子弟,虽然伊秋从未问过他的底细,可是嬴政的大气和那股气质,肯定并不平凡。但现在,竟然说要离开了?
“秋兄,我一直未曾告诉过你,实在感到抱歉。其实,我是秦国的人,秦国公的儿子。几年前,家父卒的时候,我便已经继位了,只是还未曾成年,所以继续留在了这里。想来那个时候,如果不是这些事太过麻烦,我一定会经常看望秋兄,也不至于到如今,几乎没有与你相见过了。”
嬴政缓缓的说道,语气很平淡,似乎带着一丝忧伤,但这些话让伊秋已然愣住了。秦国公的儿子?继位?这么说来...
想到眼前好友的身份,伊秋瞬间便后退了几步,直接呆滞了。他,是当今秦国的帝王?
“哈哈,秋兄,你果然被吓到了,我就知道,所以一直未曾和你提及过。只不过现在我已经到了必须离开的时候了,昨日国内的车队便已经到了,我也无法耽搁太久了。你知道的,现在这个乱世,秦国不能一日无主,我必须得回去了。”
嬴政叹了口气,慢慢的坐到了座位上,但眼神却很迷离,似乎在回忆过往的一切场景。这一刻是他最后可以去感伤的时候了,等到第二天离开赵国的时候起,他将是秦国的帝王,高居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再也无法显露出作为普通人的悲伤一面了。
“我......”
伊秋无言以对,只能勉强的露出了一个笑脸。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些什么?这下子伊秋总算明白父亲口中的机遇是什么意思了。没想到,堂堂一个大国的帝王,竟然是他的儿时伙伴?这件事太过震撼了。可是伊秋却在这之前根本不知情,要知道将近五年的时间,伊秋没有和嬴政说过话了。
“秋兄,无妨,今日见过你我便知足,想来以后回忆,我还能有一位挚友尚存于世,也会感慨几分吧。在这个乱世中,我无法再去谈些什么情谊,只能去拼杀,让我大秦可以永世长存下去。秋兄,还记得当年我的夙愿是什么吗?”
嬴政轻轻抚摸着腰间的剑柄,柔声的问道。
“夙愿?战乱休,大一统。以国之名,证一生富贵荣华尽享天下?”
伊秋瞬间便想了起来,毕竟那个时候,他也有这样的想法,甚至还与嬴政一同因为这个理想,兴奋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被父亲叫回家中责骂了好一顿。
“原来,你的意思,是让秦国一统天下吗?”
伊秋缓缓的沉默住了,不由的眼神低迷。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和嬴政之间出现了一堵永远无法打破的墙,那是命运。他是赵国之人,必当竭尽全力为赵国繁荣延续而奋斗,可嬴政,却是秦国之王。
“嗯,一直都是如此。秋兄,一切都过去了,在临走之前,能否告知我一件事呢,我一直很迷茫。”
嬴政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疑惑,不由的低声询问了起来。
“但说无妨。”
伊秋摆了摆手,随即笑了笑,眼神却依旧复杂至极。
“那年,为何你要如此深居家中,再也不曾外出?我一直在等你一同去世间各处游玩,可你却,再也不曾出来见我,究竟是因为什么?秋兄。”
嬴政缓缓的站了起来,向着房门的方向走去,他的心愿已经完成,接下来就该迎接自己的命运了。当伊秋说完他想知道的答案后,他将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嬴政,而是秦王。和伊秋的情谊,也将到此为止。
“我害怕,政兄。我一直都很害怕,我害怕自己弱小,害怕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害怕自己什么也保护不了,我没有那样的实力,却在一夜之间拥有了那样的名声,我害怕身边的人都因我而死,我害怕谁都保护不了,甚至还会害死你们,我更害怕自己的小命也会突然有一天失去。我不想死,政兄,我退缩了。”
伊秋坐在了地上,轻声的说道。嬴政的话给他的打击很大,没想到,昔日的挚友,如今,也将彻底分开,再无相见之日。
“你在害怕?秋兄,我眼里的你,记忆里的你,可不是这样子的。你是那个敢站在其他人面前奋力去厮杀的人,你是唯一一个敢在匪徒面前留到最后的人,你是那次出事之后,唯一一个名声传遍四方的人。秋兄,你不该害怕,别人该害怕你才对,我就有一段时间,很害怕将来有一天会与你为敌。”
嬴政小声的说道,但脸上却挣扎了起来,当他了解到了伊秋心里的想法后,竟然有了一个异常刺激的念头,而且在脑海中不断膨胀,放大,无法挥去。
“秋兄,随我一同到秦国去吧!我会重用你,我们永远都是兄弟,我们一同,去争这天下四方,去护这世间黎民,去夺这华夏大地!和我一起走吧,这里太小了,而且纷争不断,伊家在这里已经处于风口浪尖了,我不想你也受此连累。随我去秦国,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我们一起把这江山打下来,怎么样?”
嬴政激动的说着,脑海里的想法在这一刻全部从嘴中念出,眼中带着一道精光。此时的他意气风发的看着伊秋,眉宇间满是希望。
“我。”
伊秋被嬴政的话打动了,这些,何尝不是他的想法,可是身为伊家人,他怎么能叛国?
就在伊秋刚想要拒绝的时候,却突然脸色大变,仿佛注意到了什么。
“政兄?你说什么,伊家怎么了?”
伊秋的脸色瞬间变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嬴政,双手紧紧的握了起来。
“这几年虽然你父亲为赵国取得了无数的战果,可是赵国公年事已老,下任继承的公子和伊家并不对付,似乎和李家来往颇为密切。当下任赵王继位之时,难免会发生动荡,再加上现在赵国境内无数学派的明争暗斗,这里的浑水一点不比战争轻松许多。秋兄,随我回秦国去吧。”
嬴政再次挽留道,语气之中满是恳求。在他眼中,伊秋不仅仅是好友挚友,更是能够帮助他做到许多大事的人才。他知道,如果自己一个人回到秦国,等待他的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能够有一个信任的人陪伴,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
伊秋明显犹豫了起来,他想起了父亲的话,也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伊战之前话语中的意思。如果他选择去秦国的话,说不定伊战不仅不会反对,反而会支持。
伊秋此刻心里已经乱作了一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选择。
“政兄,我很愿意与你一同前往,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在魏国,我想娶她陪她。实不相瞒,几天前我已经和魏国的一位侯爵联系上了,他答应我只要我愿意为他做事,就可以帮助我娶到苍兰。父亲他需要在意的事情太多无法帮助于我。我只能留在这里,唉。”
伊秋想到了苍兰,不由的叹了口气,说实话,他已经动心,只是苍兰的事情在他的心里宛如一座大山一般。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离开了,而苍兰正好又嫁给了他人,他会疯狂到什么地步。
“秋兄,你可曾想过,如果要在这乱世娶一位女子,你需要有什么才能保护好她的安全?”
嬴政突然神秘的笑了起来,他终于明白了伊秋犹豫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不由的嘴角上扬。
“我知道,你也知道。那是权力,是地位,是力量。你口中的那位姑娘,应该是魏国中一个大家族的子女吧。那么你更应该随我前往秦国,在那里打造出属于你的传奇,你的一切,然后带着这无上的光荣和荣耀,带着我大秦的军队,前往魏国将她娶回!那才是大男人该做的。秋兄,你奋斗的过程不应该是心甘情愿的被他人所驱使。你怎么可能甘心呢,秋兄?”
嬴政的语气非常平缓,但却让伊秋再也无法镇定下来,他终于明白自己担心的是什么了,那是害怕再次失去苍兰的悲痛,再次失去她的绝望,再次失去她的,对人生的厌倦。正如嬴政所说,如果真的要娶她,那就成为这个世界瞩目的存在,然后带着无上的强大,毁掉一切阻力,将她娶回去!
“好,政兄,我与你前往便是!”
伊秋的情绪一瞬间被点燃,他明白,这正是他的机遇,一个让他一飞冲天可以拥有一切的机遇。而他则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带着自己得到的一切,回到苍兰的身边,把她娶回去。
“哈哈,不愧是秋兄,这才是你。”
嬴政开心的大笑了起来,再也没有之前的淡定,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赢了,只要伊秋可以陪他回去,那么秦国的那些账,他得好好算一算了。
“政兄,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听着嬴政那爽朗的笑声,伊秋沉默了片刻,细声说道。
“你说,秋兄,只要是你的要求,我一切都答应。”
嬴政兴奋的看着伊秋,眉宇之间满是意气,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这片华夏大地都将属于他自己。
“如果有一天,赵国灭亡了,我希望你能够让我带着伊家上下,一同并入秦国。而如果赵国没有灭亡,我伊秋也依旧是伊家之人,不能割舍自己的姓氏。这可以吗?政兄。”
伊秋的眼中带着一抹渴求,这是他最后在意的事情了。
“放心,秋兄,你的选择,你的坚持,我都尊重。我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嬴政的声音慢慢的凝重了起来,眼神看向了窗外。
“帮我,夺得这华夏江山。让我大秦的威名,彻底响遍这天下五湖四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