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颜娘?”施傅兴困顿地眨眨眼睛, 他刚被宁邵从斋舍里拉出来,这会儿脑袋昏昏沉沉的,第一眼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邬颜:“......”
女人眉目间皱起痕迹,好半晌, 才不敢相信道:“夫君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一同出来的宁邵听到问话, 叹了口气, 恨不得将这段时间施傅兴是怎么度过的全部抖搂出来:“谁敢相信!他居然三天没有出门!如果不是在下去找施兄, 施兄怕是直接饿死在书案前啦!”
施傅兴蹙着眉,不满宁邵这般大惊小怪:“上次你做水车模型, 也是三天未进食。”
宁邵一噎,这事确有其事, 没有办法反驳。
邬颜无语极了,原来是两个惯犯。
以施傅兴这般读起书来废寝忘食的状态,别说即将到来的院试, 可能连这个春天都熬不过去。
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等到邬颜将施傅兴带到施家人面前, 不止施父施母,就是周氏林氏两个作为嫂子的, 也惊得不轻。
“哎哟,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啊!”施母对自己三儿了解的清楚,此刻一看,顿时心疼得不得了, 赶紧把鸡汤盛出来, 再涮一堆肉串串, “来, 快吃点,看都饿瘦咯!”
“三弟可得好好吃饭啊。”林氏是真的着急,“眼看着要考秀才了, 咱们家养了你这么多年,要是考不上,可就完蛋了。”
施傅兴喝汤的动作一顿。
“你这婆娘说什么混账话呢!”施母听着林氏的话就不对劲,气的随手丢了个东西过去,“都挤在这干嘛,还不滚去看摊子!”
“娘,你别生气啊。”施老二拉扯着林氏走开,远了,林氏还在那嘟囔,“我说的没错啊,咱们家穷成这样,不就是因为三弟读书......”
“小点声,还有现在,日子不是慢慢好起来了嘛!”
“咋了,这摊子她邬颜没有拿钱吗?人家甚至不用和咱似的累死累活就能拿到一大笔钱勒!”
“呵呵,你要是不想干就别干,别一边扒着弟妹一边嫌弃人。”
林氏讪讪:“我这不也是担心嘛,三弟现在可是靠着弟妹养啊。”
......
施母把人给撵走,拍拍施傅兴的肩膀:“别听你二嫂那混人胡
说,肯定能考过!我儿可是咱们老施家三代里最会读书的。”
鸡汤暖暖的,喝下去后,胃都暖和了许多,施傅兴听着他娘的盲目信任的语气,不由得蹙眉道:“考试尽人事听天命,娘,儿子只能尽力而为。”
施母哎哟一声:“那必须得尽力,娘可跟村里那些人说,你一定能拿个秀才呢!”
人群外,邬颜站在那儿,脸上的表情平静到什么也没有。
耳边仿佛响起那些熟悉的、殷切的赞扬,一会儿又换成恶毒的咒骂。
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她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施傅兴吃完饭,天色已经不早,返回县学前,被邬颜喊住:“夫君,颜儿有话要和你说。”
“嗯?”施傅兴看她,“说什么?”
“悄悄话,”邬颜俏皮地眨眨眼,“不能在这里说,夫君跟我来。”
施傅兴:“......”
何事需要搞的神神秘秘?少年人表情变得古怪起来,抬头看天,虽然很冷,但的确是艳阳高照。
大白天,如果女人提出那种事,他要不要答应呢?
小巷里太阳照不进来,阴阴沉沉的,邬颜贴着墙站着,对面的施傅兴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什么深奥的学问。
邬颜没有在意,因为此刻的她也在思考怎么说出接下来的话,但这是必须的,以少年人现在的模样,绝对无法顺利完成院试。
不行不行,她还要当官太太呢!
邬颜做好决定,刚一抬头,对面的男人便闭着眼亲过来。
邬颜莫名其妙,她现在要说重要的事情,怎么书呆子脑袋里还在想奇奇怪怪的东西。
当即伸手将人推开:“不给亲。”
施傅兴睁开眼睛,被拒绝了,渐渐从尴尬变成恼羞成怒:“邬氏,你又戏耍于我!”
凭白被诬陷,邬颜简直要气笑了,她翻了个白眼,非常不厚道地说:“不亲,你现在变丑了,我亲不下去。”
施傅兴:“......”
卒。
荷花村施三郎,享年十九,死因,被妻子拒绝亲亲。
一想到后世的人会这样评价自己,施傅兴瞬间从死亡线挣扎回来,那可太丢人了!
“好啦,”邬颜看他生无可恋的表情,被逗乐了,不再挤兑,“颜儿把夫君叫过来,其实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
施傅兴没接话,只是黑着脸怀疑地看她。
邬颜便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夫君,你想从斋舍搬出来吗?”
上元节这天,串串摊子一共赚了十二两银子。
傍晚回去,家里的鸡鸭已经回窝,施母乐呵呵地把钱分了,邬颜按照分红比例,可以拿到四两。
她想着事情,便随手将钱收起来,看得林氏眼热不已。
周氏则把自家那些装起来,捏着荷包里面薄薄的铜板,半晌没说话。
晚饭的时候,施母宣布明天三家分开摆摊。
众人都没有异议,林氏眼珠子转了转,三家分开的话,赚得多分的也就多,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娘家人。
于是第二天,施老二破天荒在摊子前看到了自己岳父一家。
他脸色一黑,立刻看向林氏,林氏被盯得缩了缩脖子,随即想起什么,又硬气起来:“三弟妹都说过,这串串不难,迟早被人学去,谁学都是学,更何况我娘他们又不是外人!”
“对啊,女婿,你不会是把我们当外人吧?”林氏的亲娘语气尖酸刻道。
“不是,娘,这串串的方子是我三弟妹的,如果是我施二壮的,二话不说就告诉你们,可现在……”施老二说了一半停下来。
“嗐,我还以为以为是什么事情呢。”林氏亲娘摆摆手,“你放心,我这次来是帮你和玉儿,不拿你们的方子。”
实际上,林氏早私底下早就把方子偷偷告诉了老林氏了。
施老二敢怒不敢言,当天回去后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分钱,没想到居然是他们家卖的最多。
施母有些奇怪,林氏挺着胸膛:“今天可是把我累坏了,又去大户人家敲门卖,又让小乞丐帮忙跑腿,唉,这些钱赚的可不容易啊!”
闻言,施母脸色好了一些,没想到林氏也能变勤力,老太婆把钱推过去:“累是累了点,可多攒点钱,就能让小坤、小柯也有机会读书!”
“娘说的是,媳妇就是牢骚几句,这该卖串串的时候,还是愿意使劲的。”
晚上睡觉,施老二从媳妇那儿拿到一大包的铜钱,他那提着的心,慢慢就放了下来。
丈母娘家只是帮忙卖,又不和他们抢生意,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怀着
这样的心情,施老二把这件事情瞒了下来。
第二天、第三天,第五天,林氏的亲娘每天都兢兢业业帮他们卖串串,至此,施老二彻底放下心。
这天,他们又比平时多卖出去五篮子的串串,施老二约莫着赚到手的钱,比他以前在码头干工多十倍有余。
他心里不免有些高兴,听到林氏说她今晚要跟着老林氏回娘家住一趟,也一口答应下来。
而后推着车去找施父施母,等到了地方,发现施母正满脸愁容地对着邬颜说:“回去我再和你爹商量商量。”
施老二心里有一瞬间的疑惑,不过这一丝疑惑很快抛到脑后。
因为他又分到了一大笔钱。
第二天,施老二热情高涨地推着车子到老地方摆摊,突然看见林氏娘家的哥哥,他的大舅子,也推了一个差不多串串摊来县城卖串串。
施老二当场就懵了。
“这是我们林家的独门方子,和你们那不一样。”大舅子如是说道。
林氏也苦口婆心,恨不得跪下发誓自己没有把方子告诉娘家。
施老二被说服了,然而当晚回去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实在熬不住心里那关,跑到堂屋和施父施母说了。
“好啊这个林玉儿!”
施母没想到,林氏还想着自己娘家,连他们老施家赚钱的东西都敢告诉别人,去年是施二牛,今年是她林氏,兜兜转转都是身边的人啊!
还有这个老二,施母知道自己偏向小儿子,老大老二成家后,各自都有了小心思,前几天老大家那位还来说,想从公里支点钱,送春桃去县城学刺绣.....难道真像邬颜说的,再让他们养弟弟,兄弟间难免生出嫌隙?
施母之前不相信啊,都是亲生兄弟,打断腿还连着筋呢,可是现在听到老二故意瞒着,心瞬间变得哇凉哇凉。
“爹娘,你们别气坏了身子,等林氏回来,儿子非打她一顿!”
“打打打!就知道打!”
坐在床头泡脚抽烟的施父一脚踢翻水盆,气的脸色铁青:“你自己是不是觉得打媳妇很厉害?啊?我怎么生了个你这么个玩意!分!就按三媳妇说的,赶快分家!”
一旁的施母叹了口气,分了家,她那小儿子该怎么办呢。
施老二大惊,扑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爹,娘,儿子错了,你们打儿子骂儿子都行,怎么能够分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