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屏宫中庭内的两株石榴开的正好,衬着那碧油油的叶子,用景泰蓝的大花盆载着。一阵风吹来,那一簇簇繁花烈烈如焚,几瓣殷红如血的花瓣被吹入窗棂,落在书案上。
夏昭仪坐在书案前,怔怔的望着窗外那两盆石榴,神态似是恍惚。
文泽见妹妹愣愣的样子,上前拍了一下她的肩,问道:“发什么呆呢?”
文纨回头见是他,浅浅一笑,道:“没什么,瞧着那花开得好。”
文泽今日似乎心情颇好,笑道:“这花开的再好,也没有妹妹你这般国色天香,值得你瞧了这许久。”
文纨面上飞红,像极了窗外的石榴花,低头啐道:“哥哥今儿是怎么了,好没正经样子。”
文泽笑道:“妹妹的好事,做哥哥的高兴,玩笑几句也当不得了?”
文纨却是十分不在乎的样子道:“什么好事,我看是烦心事才对!”
文泽沉思片刻,道:“之前协理六宫的是庆妃,你以往又同她很好的样子,如今这权利归了你,你可是怕她会恼你?”
文纨叹了叹,道:“恼是会的,但她也只放在心里恼我,面上,与我依旧是一副和睦的样子。”
文泽忙提醒道:“那你可要小心了,最要提防这些口蜜腹剑的人。”
文纨冲他笑了笑道:“哥哥多虑了,妹妹心中有数。”
文泽点点头,此时宫人上了两碗冰碗来,缠枝莲青花碗里是细碎的冰块拌了雪白的梨和红瓤西瓜,瓜瓤和梨削得极薄,隐隐透出一股蜜样的甜香。
“虽说这个解暑,但你也别贪凉吃多了,回头胃里不舒服。”
文纨边笑边吃,道:“知道了。”
文泽也端起碗来吃,袖口处露出一角白色,文纨眼尖,手一伸抽出来,见是一块宫里用的帕子,角上绣的兰花,却没有标记,到不知是哪个宫的。
文泽忙上前来夺,文纨却笑了起来,问道:“哥哥快老实交代,这是谁送给哥哥的?”
“别胡说,哪有人送,只不过是那日……御前尚仪不小心遗落的罢了,我还得还给她呢。”
文纨面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帕子也滑落下来,文泽忙拿来叠好掖在袖子里。
远处隐约的蝉声此时声嘶力竭的响起来,文纨放下窗纱,是前日才换的雨过天青色,透过这颜色往外面的火红石榴,淡淡含了一层碧色。
“哥哥是喜欢她吗?”蓦地,文纨忽然开口问道。
文泽一惊,仿佛心底的秘密被撞破,低哑着声音道:“别胡说!”声音里已然是变了色的。
文纨眸中似愠了不快,却笑道:“哥哥何苦瞒着我?咱们是嫡亲的兄妹,难道这样的梯己话都不能说了?”
文泽抿唇不语,遥遥望着窗外,叹道:“并不是哥哥瞒你,只是……不现实的话,咱们还是不要说的好。”
文纨挑起一片瓜瓤吃了,徐徐道:“为何是不现实的事呢?哥哥是金吾将军,难道配不上她?她不过是被抄了家的孤女,只是如今在御前侍奉,若皇上肯放,嫁给哥哥,那是她的造化了。”
文泽苦笑道:“你明白这个理,就该知道她是不好求的。”
文纨却道:“难不成皇上不肯放吗?皇上是个念旧恩的人,哥哥是他的亲信,不会连一个奴婢都舍不得的。”说这话时,全无底气,只仿佛是在安慰自己。
文泽摇头道:“旁人还好说,沈婠——那大抵是绝无可能的。”
文纨咬了咬唇,低声道:“哥哥没试过怎么知道?此事交给妹妹吧,哥哥难得有看得上眼的人,妹妹一定想方帮哥哥遂了心愿。”
文泽刚想推辞,却见妹妹眼中的坚定,心想如今妹妹既然得了皇上的青眼,兴许她提出来,皇上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沈婠如今还是御前尚仪,不是皇上的妃嫔,
只是如今虽然后宫充实,但皇上在女/色一事上仍是看的极淡,一个月中,皇上独寝的日子有大半,另外几位新晋的小主中侍寝次数最多的就是福嫔,但也只有三四次,另外就是杨常在一次,裴妃一次,夏昭仪一次。
下一次侍寝,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所以夏昭仪只能主动一些了。
这日她亲自做了酸梅汤,亲自命人捧着到上阳宫见驾。惜尘刚歇了午觉起来,口中正没味,喝了一碗,顿觉通体舒畅,精神头也足了起来。
“纨卿有心了,这酸梅汤做的果然好。”惜尘笑着说,又问,“可还有了?”
夏昭仪忙道:“还有一碗,皇上可是用的不够?”
惜尘道:“朕用的倒是够了。”回头对小石子道:“你去盛了送到尚仪的房中,她不耐热,又贪凉,这东西酸酸甜甜的合她脾胃。”
夏昭仪只觉心中一沉,唇角的笑意刹那间凝固,虽是三伏天,却仿佛被人一头冰水浇了个透,连五脏六腑都结成了霜冻,冷得刺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