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婠从惜尘那里回屋里睡下,心里仍带着感动和兴奋,自沈家出事后,她许久未像今夜这样高兴过了,只是感动过后,独处时,漫天的黑暗与孤寂袭来,仿佛溺入无尽的深海暗涌。有一双手钳住她的脖子,告诉她不要沉溺。
黎明宫禁,最是沉闷悠长,沈婠卧于柔软的床上,眼前无一丝亮光,于是闭了眼,想要追寻一丝烟火的踪迹,却不想,眼前慢慢浮现的却是旧日的沈府、
夏日的午后最是闷热,她随意穿着一件小衣在床上歇午觉,霜儿跪在床边给她打薄扇,风也是温热的。正不耐间,小雪笑盈盈的捧了蜜瓜进来,悄声道:“大少爷那边启淑公主命人送来的蜜瓜,用冰镇过,待会儿小姐醒来可以吃。”
沈婠一骨碌爬起来,说:“我已经醒了,快拿来给我吃。”
小雪和霜儿连哄带劝等蜜瓜稍微去了寒气才让她吃,吃过之后方才觉得褪了暑气,这才睡得下。
又过一会儿,她起身穿衣,有丫头来说启淑公主那里请她过去,说是有贵客来。她正奇怪,去了一瞧,是那起祸殃子——老八,老九,老十和十二穿着太监服望着她,她笑的差点背过气去。
之后大嫂还给她拿了一件男装,他们每次出去玩,都要从大嫂那里走,换身衣裳,或是让大嫂帮圆个谎。
启淑公主是皇后嫡女,太子的妹妹,父亲和大哥都对她礼遇有加。
直到后来,太子被废,皇后因太子一案受到牵连亦被废,大嫂的身体越来越差,她的院落也不再热闹,沈婠都不记得好多久才能见到她一面。
最后那一面,是大嫂死的那次。
新帝的卫兵们踹开沈家的大门,团团围住整个沈府,所有的女眷都在院子里,沈婠看到最后有两个士兵抬着一个担架出来,上面盖着白绫,白绫下是大嫂毫无血色的脸。
沈婠呆呆的望着大嫂的尸身从自己面前离开,那是她第一次如此面对自己的亲人在自己面前殒命。
大嫂临死前说:她是先帝嫡女,皇室宗亲,岂是他人能辱没的?
她一生高贵,不愿意死在肮脏的牢房里!
大哥看到妻子的尸体,挣开士兵,一剑刺入自己的心房!
他们夫妻情深,她走了,他自然要跟着她,不然,黄泉寂寞,他怕她一个人走的早,太孤独。
沈婠看到从大哥心口迸出的血,她从未见过如此妖艳的红色,那红色慢慢扩大,渐渐填满了她整个世界——她的世界里,一片血腥。
于是,大嫂,大哥,母亲,父亲……一个一个,接二连三的在她面前消失,就连小雪和霜儿,她们哭着说以后再也不能侍奉小姐了,她们是签了死契的家奴,也被当做沈家的一份子,成了刀下亡魂!
“阿婠,要报仇啊!”父亲临死前的呼喊,越来越逼近她,她在梦中汗水与泪水并流,那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要震碎她的耳膜。
“爹爹——”她惊醒了,眼前天光大亮,不知是什么时辰,身上一片汗湿,枕边亦是一片泪渍。
她伏在床边狠狠喘了几口气,是的,是的!她要报仇!她不可以沉浸在儿女情长里!没有什么比复仇更重要了!
紧紧攥住手心,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让她渐渐从迷惘的情爱里挣扎出来。
“尚仪大人,您醒了吗?储秀宫的碧珠姑娘想要见您。”门外,是春儿的声音。
碧珠?她不是伺候娴雅的吗?难道是娴雅出了什么事?御驾行猎不过两天功夫,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自己这样,还是沐浴更衣之后再见她。
于是便向外面道:“让她回去等我吧,春儿,你去打些热水来,我过一会儿亲自去储秀宫。”
门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是。”
沈婠沐浴更衣完毕,洗漱过后,用了些饭菜,这才往储秀宫去。
谁知到了那里,娴雅仿佛是热锅上的蚂蚁,正不安的来回走动着。见到沈婠来了,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沈婠的双臂焦急的说:“阿婠,你快救救画之吧,她被裴昭仪关起来了!”
沈婠疑惑的问道:“关起来了?”
娴雅点头道:“是啊!就在御驾走后没多久,不知怎么,裴昭仪带人到景怡宫,说画之触犯宫规,命人将她关入了暴室!”
沈婠一惊,问道:“竟关入了暴室?裴昭仪到底是以何罪名这样处罚?”
娴雅一咬牙,道:“裴昭仪说……有人举报,画之……画之她与宫中男子私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