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

来人是顾晦。

他冲着白银等人抱了抱拳，“各位同门，不请自来多有叨扰还请海涵，只是这肉味太香，飘进了我的院子，直让我这口水往下流，若是不来见一见，我恐怕是睡不好觉也吃不好饭了。”

雷鸣前脚刚走，这顾晦就进来了，时间掐的可真准。

“既然来了，那就坐下一起吃吧。”

白银虚空推了一个木凳子，那凳子擦着地面发出清亮的滋滋声，滑到风翎身边。

顾晦道一声谢，毫不客气地坐下来，随手捏起一根羊肉串，这串羊肉烤的久了，边缘有一些发焦，不过这微焦的羊肉才更香。看着羊肉串上正往下滴落的油脂，顾晦连将其送入口中，一咬、一拽，那串儿就进了嘴里，香、脆、软、弹、咸，一瞬间口齿溢香。

“这羊肉串当是我生平所吃色香味一流的串儿，我们西洲东北水草肥美，那里的牛羊肉质最佳，西洲的商人将其制成肉干、腌肉送往其他四洲，吃过的都赞不绝口。但与这里的羊肉串相比，还是差了一丝。啧，这羊肉本身并不如何，上面的料子可真是闻所未闻。”

顾晦对手中羊肉大家赞叹，不知是真是假，但西洲腌肉的确名闻五洲。

“你这人，可真不客气。”甘辛眼见顾晦双手并用一眨眼就吃了串，那烤架上便空了一小块。

顾晦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抱歉抱歉，没忍住。这肉上的调料是哪里来的？改日我也去买上几千斤，回去非馋死院里那些人。”

“秘制调料，外不兜售。”白银一边翻动着烤架上的肉一边回道。

“那还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肉，他们尝不到可真是人生一大悲事。”

顾晦摇了摇头，手上并不慢，捏起白银刚烤好的肉便要往嘴里送。

“嘿，我说你这人进来就吃个不停，拿来吧，要吃自己烤。”甘辛坐在顾晦对面，空手去夺，却不想抓了个虚影。那肉儿早进了顾晦的嘴，他正一脸享受地嚼着呢。

“嗯，白吃确实有些不妥，喏，这是我们西洲的调料，我们的调料和这个各有千秋，说不上哪个更好，你们可以尝尝。”

顾晦掏出一个油纸小包，手上一甩进了白银手中。

缓缓揭开，尚未见其形，便已闻其味，这味道并不多香味，反有一种淡淡的腥味。

待完全展开，黄色油纸上露出的是朱红色的粉末状物品，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磨出来的。仔细嗅，淡淡的腥味中还夹着一丝丝青草味。

“这个调料里加了我们西洲独有的腥草和血石，虽然闻着有一一点点的腥味，但吃起来非常香，撒过的肉会更嫩。”顾晦解释的声音传来，林欢欢看了看白银的脸，她看不出白银在想什么，但就她来说，外人给的东西，总不要轻易拿才好。

白银点了点头，不知是在回应顾晦的话还是示意对面的林欢欢无碍。

手腕轻颤，调料洒落在肉串上，朱红色的调料搭配紫红色的肉串，在炭火上慢慢侵入对方，融合在一起，很快便分不出到底那个地方是调料，哪个地方是肉串。

“调料不错。”白银道了一句。

“夸奖了。”

“腥草和血石，再加上琴木和青蚨汁，就更好了。”

顾晦面色一僵，好在炭火熏的黑，一时无人察觉。

他怎会知道青蚨引？

“真是失礼了，还没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白十七。”

“白兄真是见多识广，不过后面那两样我这里可没有，要找可得往西洲才能找到了，各位恐怕无法尝到了。”

顾晦嘴上抱歉欲要遮掩过去，但白银丝毫没有替他遮掩的想法。

“吃也吃了，给也给了，有什么话就明说吧。”

白银捏起身前肉串，咬上一口，这闻着腥的调料，吃起来别有一番香味。要么说毒药师都是最厉害的美食家，这毒药能够制作成功，花费的力气可比美食多多了。

明知有毒还吃了，这是有恃无恐啊。

众人多扭头看顾晦，俗话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顾晦是西洲弟子，从偏僻神秘的西洲来，三日后又将进行第二阶段的赛，他此时来是何目的呢？

顾晦明白自己是碰上高人了，“今日来此没有别的，只是今晨在广场见白兄风采卓绝有意相交，所以不请自来。”

就这个？众人不信。

“此外，三日后的赛名单已经确认，我想我们的人多半会跟各位交上手，届时若是碰上，还请各位手下留情啊。”

“大家实力相当，赛各凭本事，谈不上谁让谁不让。”

白银吃完了一根，又捏起了一根。

顾晦藏在烤架下的右手，食指和拇指正摩挲着。

“话虽如此，但若是碰上白兄，我们的人恐怕难以取胜，届时白兄若是胜了，还请手下留情啊。”

顾晦捏起两根刚烤好的肉串递到白银面前的烤架上，白银抬眼看他，顾晦只笑着点了点头。

“暗界在西洲，很猖狂？”

白银看着烤肉并不动。

“是啊，西洲地广人稀，多高山荒漠，那些高山荒漠虽不是死地，但因其恶劣原因，并无多少人居住。所以，这些地方就被暗界占了去，皇朝派了几次军队围剿，但山中复杂，根本抓不到，最后也便放弃了。他们若是能好好待着也就罢了，偏偏要找各方势力的麻烦。”

“就是学院也受了不小的冲击，外出弟子常被暗界的人所阴害。他们还会扮成行脚的商人、放牧的牧人四处游荡，简直防不胜防。可以说，整个西洲已经是半个暗界的了。剩下半个，也相当于他们的囊中之物、圈中牛羊。”

说起暗界，顾晦脸上多有无奈。

“暗界简直把西洲当成了后花园啊！这么猖狂，那西洲府就不弄点对策出来？”甘辛不忿道。

“西洲无人，又是贫瘠困苦之地，原本西洲府王爷就不乐意待着，对暗界的行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轩辕皇朝也没责怪他。”

白银捏起两根烤串，一个不落地吃了，果然毒药的滋味比美食本身更有吸引力。

顾晦自来熟，和谁都能聊上两句，真不真心不重要，不冷场就行。

众人见白银没说什么，也没有赶他走的意思，只是风翎坐在他与众人中间，这个万古不变的冰块脸着实让顾晦有些难顶。

好在对面有个甘辛，问东问西停不下来。

众人吃的欢快，直到夜深清理了炭火烤架方才各自散去。

顾晦装作无意看了眼白银，正碰上白银看他，见白银眼中神情，他嘴唇微动，出了门去。

今夜的月钩在天上，淡淡月光落在院中显得惨白。院子里的植物缓缓吐着气，气在空中化成淡淡薄雾弥散整个院子。

顾晦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人影被月光拉长，直直落在房中盘坐的顾晦脑袋上。他手上捏着一枚朱红色铜钱样式的东西，那东西正冒着一缕淡烟。

“关了门，进来吧。”

顾晦闭着眼，手上一翻，朱红色铜钱便进了袖中。

抬眼看去，来人正靠在门上看他，眼中清澈明亮，全无混沌出神之状。

“引我来此，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