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采访,苏卿予拿着手机给陆清彦拨了电话。
一串忙音,并未被接听。
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吗……
“卿卿,过来拍照了。”李笙在远处冲她招招手。
颁奖晚会的后台一向慌乱,李笙几乎扯着嗓子喊得。比起其他小声说话的明星,她的表现算得上豪放。
她一嗓子吼出来,本来有些吵闹的后台一瞬间安静了几秒。
苏卿予捂着脸,无奈地向李笙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跟身边的人小声抱歉。
“你给我打电话就好,用得着这么喊吗?”走到李笙旁边后,苏卿予点了点她的额头,“我听说顾导明年要翻拍《河东狮吼》,你去试镜的时候,直接在他面前吼一嗓子。”
旁边等待苏卿予的几位演员都捂着嘴笑出了声。
李笙翻了个白眼,将苏卿予拉到了身前,“好的好的,我亲爱的苏小姐,我一定不服你对我的期望,去顾导面前多吼几句。”
照相师看人来齐了,为大家找好定位点,按下了快门。
“……你家那位今天来接你吗?”结束完了后续工作,李笙将外套递给苏卿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了一句。
苏卿予一直是骄傲的,除了在陆清彦面前。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打理着挎包上的流苏,“不来,应该是在家里准备好了惊喜,等我回去。”
李笙挺看不惯苏卿予这副模样的,好好的姑娘,电影学院当年的校花,多少男人将真心放在她眼前她看都不看,怎么就吊死在陆清彦这棵歪脖子老树上了。
“你就笑吧,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你哭的时候。”李笙叹了口气,苏卿予就像一头牛,十根绳子都拉不回来。
从后台出口进入专用电梯,苏卿予拿出化妆镜补了补粉,舞台上灯光太亮,就算她是个中性皮肤,现在鼻头也出了点油。
电梯停靠在地下一层,周霖在地下三层的车库等她。听到外面有人要上电梯,苏卿予拿出墨镜正准备带上,就被熟悉的声音叫停了动作。
“卿予,好巧。”楚析也被里面的苏卿予惊了一下,他眼中闪过几道思绪,带着自己的经纪人进了电梯,“恭喜你。”
楚析出道时间早,十二岁就跟着他做导演的父亲主演了第一部文艺片《默》。电影根据一个聋哑小孩的可怜又短暂的一生改编的,是个黑色讽刺喜剧,当年差点被封杀。但好在当年报送电影的时候,上头是个开明的。电影只剪掉了几处镜头后顺顺利利过了审。结果自然不用多说,电影中头发杂乱满脸是血的少年抱着寡母恶狠狠地盯着仇人的眼神,让楚析直接拿了当年的东京电影节影帝。
自此之后,有导演父亲的保驾护航,楚析在二十岁之前就将国内的奖项拿了个大满贯。
月盈则亏。
楚析二十五岁时身陷诈捐门,身为导演的父亲也重病住院,以前那个娱乐圈人人都巴结的青年一下子变成了万人嫌的臭老鼠。
但楚析不信邪,他一边收集证据打官司,一边准备新的电影。
楚析红的太早,碍了太多人的眼,此时不让他死,还等何时?
早就谈好的女主角去了一次酒会后回来就毁了约,其他演员见状也纷纷罢演。导演是楚析父亲的老友,电影是楚析投资的,一个大剧组瞬间又变成了只有两人的草台班子。
于是,导演重新找人。但有名的、有经验的演员都不来,楚析也不生气,直接带着导演站在电影学院门口蹲人。
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楚析还记得苏卿予当时的样子。
穿着白衬衫格子裙的女孩俯身看着蹲在角落里的他,明明美艳十足却带着清纯神采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演员招募?”
“你们是在招群演吗?”女孩说话像水一般,柔软不已。
“嗯,三百一天你来不来?”楚析带着黑墨镜,穿着黑帽衫,说话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来。”女孩点点头,轻笑出声。
“你不怕我把你卖了啊?”楚析轻笑。
女孩抬眸思考片刻,指着他的墨镜,“墨镜滑下来了,你的脸没遮住,楚先生。”
那天,楚析觉得手忙脚乱的他像个毛头小子。
这几年过去了,楚析也没问苏卿予当年为什么会相信自己,愿意用未来跟着他去赌。
如果那部电影没有成功……
他楚析还能依靠父亲的余荫做做幕后工作,生活和现在肯定差不了多少。但还没从学校毕业就跟“不良艺人”沾上边的她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王导最近怎么样?”楚析和王尔升的初次合作还是八年前,两人私交一直很好。最近王尔升一直在忙手上的事,楚析也没去打扰他。
“还好,他今年不打算拍片了,倒是明年有个剧本,还想来折磨我。”苏卿予遇见熟人,眉眼都温柔了些许。
“这可是个好事,他明年应该准备冲奥,到时候就算知道他折磨演员的手段,不少人也要笑着把脸递过去。”楚析下意识地想掏口袋里的香烟,但苏卿予在身边,他硬生生的忍下来了。
三人同时在地下三层下的电梯,周霖的车就停在电梯口旁。
“最近有档期吗?”楚析问了一句。
苏卿予想休息一段时间,但面对楚析她又不好搪塞,只能实话实说,“档期是空的,但应该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楚析面不改色,“没事,我之后让顾言把剧本送过去,男主角是我,女主角还没定,如果有兴趣的话直接找顾言,他帮你安排试镜。”
能让楚析接的剧本,绝对有过人之处。苏卿予没直接拒绝这个机会,打算回去先看看剧本再做决定。
上车前,楚析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盒扔给了苏卿予。
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那个天鹅绒面的小盒子,苏卿予带着疑惑。
“拿着,祝你拿影后的礼物。”说完,楚析挥挥手,直接带着顾言上了自己的车。
周霖一直坐在驾驶座上没下去,刚才那一幕他自然看见了。瞥了一眼苏卿予手中的小盒子,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卿宝,你得知道有些礼物可不能乱收。”
苏卿予瞪了周霖一眼,直接当着他的面打开。
不是戒指,就是一个项链挂坠。
周霖本科学的是珠宝设计,对各大品牌的珠宝如数家珍。他看了一眼里面的标,嗤笑一声,“楚析倒也有心,他如果不是初家的全线代言人,恐怕也没办法找他们家订制坠子吧。”
苏卿予手中的坠子,是由铂金打造的迷你金百合奖奖杯,在奖杯最中心,有一颗炫耀夺目的钻石。
“楚析,你演什么苦情剧男配角呢,送个东西也不知道说几句好听的逗逗小姑娘开心?”一上车,顾言恨铁不成钢。
楚析没说话,点了一支烟。
苏卿予拿了奖,这个礼物就不重要了。
如果她没拿奖……
他就会为她亲手戴上,然后跟她说:“你在我心里,早已是影后。”
周霖任劳任怨惯了,把苏卿予送回了别墅。
现在许多明星都将房子买在朝日区,但那里人多口杂,苏卿予这种和陆清彦私下交往的,不适合住在那里。索性,陆清彦最不缺的就是钱。苏卿予从学校刚出来,他的助理就把一串钥匙交到了她手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片周边安静无人的别墅也成了苏卿予和陆清彦共同的家。
脱掉硌脚的高跟鞋,苏卿予赤脚走在大理石瓷砖上。陆清彦不喜欢地毯,也不喜欢木地板。这栋别墅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她住,但装饰的主动权却在陆清彦手中。曾经她托人从土耳其捎了一条地毯,刚铺在地上一天,就被陆清彦扔了出去。
“你知道我不喜欢带毛的东西。”陆清彦指挥着管家,将她的地毯扔了出去。随便处置她的物品的姿态,让她觉得自己也是那条地毯,随时可以被他从这个屋子里清出去。
公开两人的关系会对她的职业生涯有何影响,周霖不是没和她说过。但苏卿予在这段感情中宛如摸着石头过河,缺乏安全感,她永远不知道哪块石头是松的,一不小心就能让她淹死在水流中。
时钟指向了“1”,她又补了补妆,希望以最好的面貌迎接陆清彦。
但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换了一身旧衣服,苏卿予走进厨房,为陆清彦准备宵夜。
白色的砂锅煨着鸡汤,苏卿予抓了一把秋葵清洗干净扔进了蒸锅,鸡蛋搅成蛋液加入葱花倒在不沾锅里,边缘有焦褐色的时候立马翻了个面。陆清彦是北方人,但口味一直比较清淡,苏卿予喜辣,为了他,这么多年也很少吃重口的食物了。
等到宵夜上了桌,已经快到两点了。苏卿予又将衣服换成了晚上穿的那套,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陆清彦。
也许是有事耽误了?
陆清彦之前也曾半夜离开,陆氏在美国等地均有分公司,夜晚开会确实是常有的事。
苏卿予以前还打电话,但之后都不打了。可今天,有个秤砣仿佛压在她的头顶,让她的手慢慢移到了数字键上。
最后,苏卿予还是将电话拨给了陆清彦,依旧是一长串忙音,正当她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被接起,一个温柔的女声在电话那头响起,“您好,这么晚了,你是找清彦吗?”
苏卿予愣了一下。
这声音在她的耳边炸开,她先是迷茫,然后又不可置信。
当苏卿予掌握了自己思想的主动性时,嘴角却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清彦。
多么的亲密。
凌晨两点,男友的手机里出现亲密叫着他名字的女人。
白天为了颁奖典礼新做的指甲死死攥着手心,苏卿予发现自己连最基本的话语都无法发出。
“喂?您好,请问您是哪位?这么晚了打扰别人会给人带来困扰的。”女人还在说着。
电话被苏卿予匆忙挂断,仿佛有洪水猛兽追赶着她。抓着手机,她的目光从屏幕移到了客厅中央挂着的那副照片。
照片上,她穿着学士服靠在陆清彦怀里,笑的温柔。
另一边。
陆清彦从洗手间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安静躺在床上的女人,“刚才你在和谁说话?”
女人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骚扰电话。”
刚刚进去洗了把脸,陆清彦没找到纸,水滴从脸上滑落,但他也没那么在意,抓了几把头发,让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他平添了几道不羁。
陆清彦长着一双桃花眼,如果他想深情,没人能从他的眸子里逃出来。
但此时此刻,男人冷着脸,从一旁拿起自己的手机,看到通话记录里确实有一个陌生的来电后,“这是最后一次。”
“我不像我哥,耳根子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