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首,你回来了。”青稞一直都注视着太医院的动静,史云一回来他立刻就发现了。
史云放下手中的药箱,接过青稞给他倒来的茶水,坐着牛饮了一大口,此刻史云才有了片刻的放松。
他刚刚从云妃娘娘的承恩殿回来,那里的气氛压抑的可怕。
寒王很喜欢这个云妃娘娘,迫切的希望他们能治好云妃娘娘的病 ,可偏偏云妃娘娘的病很棘手,他一时也束手无策。
史云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高强度的神经紧绷再加上忧思过度,史云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疼。
这样下去他只会越来越精神不足,根本找不到方法解决云妃娘娘的病,他只好先回来休息片刻。
希望大脑片刻放松后能想到方法。
青稞极为心疼自家院首,见他假寐也刻意放慢了脚步退了出去去医书阁找了寒木歌。
“小寒,院首醒了。”
闻言寒木歌点了点头,轻轻合上手里的医书,小心的把它放回原位。
见她要走,青稞赶忙阻止道:“等等,你先别去,院首在休息,你晚点去吧,别打扰到他。”
“嗯,我先去药阁看看。”
寒木歌去药阁抓了点甜菊,枸杞等各种可以缓解疲劳的药草后准备给史云冲杯药茶。
想了想后,她干脆搬起药炉去了史云休息的地方。
十来斤重的药炉和瓦罐在寒木歌手里如若无物,她灵巧地像只猫落地无声,悄无声息的进了房。
史云就支着额头坐着睡着了,但是那禁闭的眉峰显得他睡的很不安稳。
寒木歌微不可见的一叹,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不一会儿药炉里就燃起了火苗。药材在瓦罐里经过高温熬制慢慢散发出本身的药香。
让人安神的药草香夹杂着点点星火的味道却奇异的让人感觉到全身放松。
史云的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慢慢松开,睡的更深更安稳了些。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寒木歌看到史云的睫毛颤了颤,有了醒来了迹象,她才灭了炉火,端起瓦罐把里面煎熬好了的药茶倒出来。
有了质量很好的短暂休息的史云刚刚醒来时还有些混沌,朦胧之间隐隐能看到寒木歌的动作。等他真正清醒时,寒木歌就已经端着一碗药茶站在他面前。
寒木歌轻轻柔柔地笑着,把手中的药茶递了过去:“院首,喝碗茶,缓解缓解疲劳。”
药茶被接过去后,寒木歌放下了手,一抹冰冷的蓝光在她的指尖褪出。
史云接过药茶轻抿了一口茶,入口温热,他看了看一旁的药炉,炉内还有星星点点的红色,这分明是刚熄了火。可这药茶的温度刚刚好到能让人一饮而尽,他很好奇寒木歌是怎么做到的。
史云将药茶一饮而尽,心头的燥气被这一碗药茶浇下去立刻就平息下去。
“ 我算是能明白那日药童的感受了,这药茶真的挺好的,小寒,谢谢你。”史云一边感谢着一边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药炉。
寒木歌注意到他的目光,淡淡地把药茶的成分说了一遍后,“这药茶不仅喝能提神去浮躁,就是这熬制时散发的香味有助于人的睡眠,十分安神。以后你可以让青稞给你如法炮制。”
“谢谢你 ,小寒,只是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把这药茶的温度弄的刚刚好的。”
寒木歌抬起手弯了弯手指,一抹冰寒的蓝色又盈上指尖,她点了点桌子上史云放下的药碗,药碗外壁迅速漫上一层白霜,接着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她收回手神色淡淡道:“我修习了水灵术,可以为身体里的寒毒,冰与水反倒成了一体,我也因此而受益。”
“哎,祸兮福所倚 ,福兮祸所依。”史云轻轻一叹。
“院首,你的手背受伤了。”
经由寒木歌的提醒,史云才看到自己手背上有一指来长的伤口,血液凝固在周围。想来是承恩殿里寒王因为云妃娘娘的病情震怒向他们投掷的茶杯摔碎了溅起的碎片划开的。
那时他紧绷着神经根本没注意到这小小的伤口,回来后又太过疲惫一心想要小憩更是无暇理会,直到现在才注意道。
“没事,小伤而已。”史云说着从药箱里翻出药酒,在手上涂抹开来。
寒木歌本想趁机问问史云对于自己立下的军令状有什么看法,只是鼻尖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令她皱了皱眉。
她目光落在史云的手背上,已经擦拭去血迹的手背露出伤口,褐红色的药酒在上面涂抹了一圈。
药酒也算是一种酒,只是酒淡药浓。
“把手给我。”
史云奇怪着可还是把手递了上去,下一刻他就看到寒木歌拉着他的手,低头嗅了嗅。
“怎……怎么了?”史云的脸上染上红晕,有些无措地看着寒木歌。
说来可笑,像史云这样特殊的身份,他身为一个医者不可避免的要和女子接触,甚至他为了治病看过女子的身体。可在他眼中,那只是病人,不是女人。
而现在被寒木歌这么一碰,自从他当上医者就隐匿消散多年的羞涩居然又回来了,青涩的他像个被调戏的良家小媳妇一样有些羞羞答答的。
如果没有缘由,寒木歌这样的举动实在太过暧昧。
寒木歌抬起来头,任由鼻尖那一股淡淡的芡草气味慢慢消散,他看着史云的伤口,有些微微的红肿,但是远远没有凝血那么恐怖。
如此看来,史云的手上沾染了芡草的气味 ,他没有直接碰到芡草但肯定是直接碰到过。比如碰到过沾染上芡草的人或物才在手上残留了这么一缕淡到微乎其微的气味。
如果不是这药酒,寒木歌根本就无法辨别这芡草的气味。
看来这云妃娘娘的病确实不同寻常。
“院首,云妃娘娘的病怎么样了?”寒木歌最自然不过地放开史云的手,转了个话题问道。
果然,史云注意力被吸引走了,一想到云妃娘娘的病情他就犯愁,叹道:“难。”
“院首,你觉得医者应该是行走天下悬壶济世,还是独居一隅妙手回春? ”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桌上的药碗碗壁上的薄冰已经褪去,在桌子上晕开一小滩水渍。
寒木歌收回目光看着史云轻轻一笑道:“今天有太多太多的人来打听你的消息了,他们都很关心你的这件事,毕竟这关系到你以后的未来。”
史云眼里闪过一抹了然,“你们不用担心,云妃娘娘的病我
一定会全力而为,哪怕最后结果不尽人意我也不后悔。”
“你是想留在宫里吗?”寒木歌打量着史云的神色,试探着问道。
史云不避讳地点了点头,似乎感觉到了寒木歌的不理解,解释道:“医者行走天下,治百病,救万人,当是豪志。而我这般深居宫中确实是寡薄了些。但我扪心自问,我所愿也。”
“为了报寒王的赏识之恩?”
史云点头承认,又想起了寒木歌心里对寒王没太大好感,又道:“寒王他待我是真心实意。他对我的提拔之恩暂且不说。王上最讨厌别人结党营私,上次那次我为了救张太医公然违抗王上的意思已经引起王上的不满,王上法外开恩,如果我失败了我本该和张太医是一样的处罚被处死,但寒王只是让我辞职离宫。王上对我的善意我能明白。”
“…………”寒木歌不苟同史云想法,这在寒木歌听来,寒王完全是一个霸道无礼。史云出于同僚之情为张太医求情,可这落在寒王眼中竟然是结党营私,还整出这么一出军令状。寒木歌为史云感到憋屈,更为那个张太医感到可惜。
“院首,院首。”青稞有些匆忙的跑了进来,显然是有极重要的事,既然顾不得会打扰到史云休息。
“怎么了?”史云起身迎了上去。
“院首,张太医身边的药侍来报信了,刚刚云妃娘娘吐血了,王上震怒,下令处死了三个服侍云妃娘娘的宫女。”
“什么?”史云惊怒,医者父母心,听到两条无辜的生命就这样被剥夺,他心中极为不忍。
他立刻收拾了药箱要去承恩殿给云妃娘娘看病。
“等等,我也去。”寒木歌忽然说道。
“不行。”史云很坚定的拒绝,寒木歌眼睛直视着史云,眼里染上红色,接着史云的眼里也凝着一抹红色,寒木歌这才褪去眼里的红色。
“小寒,跟上,青稞好好待着等我们回来。”史云改口让寒木歌跟上,又把想要跟上来的青稞堵死后带着寒木歌走了。
走了一段距离后,史云眼里的红色慢慢褪去最后直至恢复清明。
史云也停了下来,他十分不解自己刚刚为何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可他现在不避讳自己的错误,事态严重容不得一点点差错枉送他人性命。
“小寒,你回去。”史云很严肃,脸上不带半点笑意。
“院首,让我去吧,我能帮你。”
“不行,王上对云妃娘娘的病很重视,容不得一点差错,我不能把你牵扯进来。”史云深深地皱起了眉。
寒木歌也不强辩,掰着手指头淡淡道:“云妃娘娘的病治不好,张太医和药御会被处死,这是两条人命。现在王上又下令处死三名宫女,这是三条人命。现在已经牵扯了五条人命,这件事牵扯的还少吗?要是接下来几天王上每次震怒都要流血,那又会是多少条生命?既然我有把握为什么不让我试一试。你能尽力一试救人,怎么到了我这儿反倒拦着我了。”
史云深深地看了寒木歌一眼,重重的叹了口气,摸了摸寒木歌的后脑勺:“傻丫头。”
寒木歌一怔,史云放开了手道:“小寒,跟上。”
于是,她把心里的疑问压后,跟着史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