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样做,哥哥,你搞错了。”
一个小身子随着啤酒瓶子跑出来,细胳膊细腿,全身都包裹在不合体的衣裳里。
裤子太瘦小,褂子又太肥大。扎两个小羊角辫。
背一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全身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破烂。
“妈妈来了,妈妈一”
小笛一看到筱玖,先怔了一下,然后张开小胳膊,扑到筱玖怀里,猴子一样爬她身上,
“妈妈,抱抱,亲亲一”
抱着女儿痩弱的小身子,那么瘦小。听着她喊自己干妈。再被她全身挂着的破烂咯得身上痛。筱玖心里又酸又疼。
两年前,她被沐奶奶从疯人院救出来。第一件事,就是不沐一切地跑去荒废的修道院,把趴在修道院冰冷的破烂地板上,奄奄一息的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她求沐奶奶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带着女儿。
她发誓,从此以后,她绝不会再让女儿离开她身边。
沐奶奶答应了她,但条件是让孩子由冯妈派人照顾,她要整容,要训练,要学习。
每天结束一天辛苦的训练,回到住处,抱着女儿小小的身子,她觉得一切流汗和痛苦都是值得的。
当然,根据她和沐奶奶的约定,她不能和孩子相认。所以她告诉孩子,她是干妈。她是孩子妈妈的好朋友,妈妈走之前,让她照顾孩子们。
小笛和她本来相熟,她在疯人院时就经常照顾小笛。
小笛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再说了,当年一个两岁多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啊。
相处两年,她和小笛已经建立起深厚的母女亲情。
(不管冯姐提醒多少次,小笛总是去掉干,直接喊她妈妈。
一个小孩子的执着,大人是理解不了的,也限制不住的。)
只是,当年的生活阴影,对小笛影响太大。
这小家伙养成了一些怪癖好,比如喜欢翻垃圾箱,不管给她买多少衣裳,她看到垃圾箱里的衣服,总忍不住要拿回家。
然后清洗干净,整理一下穿在身上。
这小家伙最神奇的地方就是,不管是吃的还是喝的用的,她每天总是能从垃圾箱中,翻找出所有她需要的东西来。
对于筱玖等人给她买来的衣服和吃食玩具,这小家伙居然全给卖了。都换成了钱,存在她的小书包里。
她的小书包就是个行走的万宝囊。里面有她的小金库,也有一些针头线脑,还有一些纱布药膏等。反正只要你需要,不管什么时候,她总能第一时间,从她的万宝囊里,翻啊翻,然后找到你需要的东西,或者能替代的东西。
这两年,她跟在筱玖身边,不但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还照顾着筱玖。
是个典型的小管家婆,操心的命。
有时候,筱玖会有一种错觉,觉得她不是妈妈,这小家伙才是她的妈妈。
“阿姨好!”
一个礼貌的童音突然响起。
筱玖身体一僵,抱着小笛,她看向从转角处走出来的男孩。
瓜子脸尖下巴,白面皮,剑眉朗目,这小家伙,不管是身高还是长相,甚至是神态。
都像极了一个人。
筱玖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
她看到了一个缩小版的自己。
根据刚才她看的那张出生证明,这个小男孩应该就是她的三宝。
三宝居然长得像她。(当然是没整容前的她自己,那个温筱玖)。
筱玖心里一痛,也一松。痛是因为三宝长得像自己,一看到三宝,就不由想到以前的自己。所以心痛。
心里一松,是因为小宝小笛长得像她。她原还担心三宝是儿子,长得要是像名义老公阳建飞,她天天对着一张小号的阳建飞的脸,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啊。
没想到,三宝和小宝一样,长得都像她。这太好了。
只不过,小宝瘦小没有长开,小脸脱形了,像个瘦瓜子。一张脸上除了一双大眼睛,什么地方都小。
三宝不一样,长得完全像缩小版的她。她原本有一张瓜子脸,但她长得健壮,性格年轻时又飞扬跋扈了些,所以脸面呈现出一种男孩子才有的英气。
是一张混合了女子的清秀线条,和男子的英气的脸。
三宝是男孩子,长了一张她的脸。所以更显得英气清秀。
而且三宝脸上还多了一种她年少时没有的稳重和书卷气。
“哥哥,你傻了。我都告诉你多少遍了。这是我妈妈,以后也是你妈妈。
你要喊妈妈,不要叫阿姨。你要是惹妈妈生气了,我们就又没有妈妈了。你不知道吗?”
小宝的一句话,让筱玖眼泪滚了下来。
“你看,哥哥,你弄哭了妈妈。还不快叫妈妈。”
小笛挣扎着下去,跑过去,推着三宝走过来,
“快,叫妈妈。对妈妈说对不起。你以后再不惹妈妈生气,再不叫妈妈阿姨了。”
看着两个孩子,筱玖想说什么,嗓子眼里堵得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沐暖阳,这就是你干妈。就是她叫我把你从沐家帯出来的。也是她请我把你安排在这里住的。以后你就和沐闻笛一起,跟着你干妈。”
冯姐说了这些话话。
三宝突然神情一变,
“请干妈责罚!”
三宝怔了一下,突然甩开小宝的手,跑到院墙边,拿起扫帚又跑过来。
筱玖还没有反应过来,三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小身板挺得直直的,小脸本得死死的。
双手举着扫帚,嘴里像背书一样念着请干妈责罚。
三宝那是?
三宝伸高的小手,衣袖落下去,露出一段手腕。
昏黄的灯光下,依稀看到两只小手腕上,密密麻麻都是伤口,新伤旧伤交杂,几乎没有一块好皮。
那是什么?
筱玖颤抖着手,攜起三宝的袖子。
凑近了看去,幼儿的胳膊啊,这哪还是胳膊啊,到处都是伤,到处都是……
夏思思,我要杀了你!
夏思思,我要生吃了你一
心里嘶吼着,筱玖控制不住地全身发抖。
她错了。
她该死。
她是世界上最不称职的妈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