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扬正两眼发痴的看着小崔骑来的那辆红色的幸福250摩托车。
八十年代中期,摩托车才刚在城里盛行,就算城里也是有钱人才能买得起,农村几乎没有。
徐慧娴知道,男人爱车就跟女人爱衣服一样,是植根于血液里的,魏扬的心理活动她懂,于是她暗暗下了个决心。
孟大麦看着小伙子冻成这样心疼极了,忙去厨房给小伙子做了五个荷包蛋,魏扬跟徐慧娴生了一盆火让他烤烤。
小崔坐在火边吃完了五个荷包蛋才算缓过劲来了,说话才利索了,刚才嘴都冻的吐不出一句囫囵话了。
他张口就说:“地挖好了,就得加紧搭建暖棚,需要厚塑料布,竹竿,草毡子,赶紧预备吧。还有,把做原料的玉米芯和牛粪也得淋水发酵,咱们尽快把菌种种上去,最好在春节前让第一茬蘑菇出棚。”
于是,又是在海峰和七八个小伙子的帮忙下,编草毡子,插竹竿,暖棚搭建好了,菌种种下去了,万事俱备。
小崔说他会三天来观察一次,查看菌种的变化情况,毕竟初次投入试种,他也紧张。
但是这并不证明徐慧娴两口子可以当甩手掌柜了,他们得跟小崔认真学习技术和掌握经验。
这天中午,俩人又从蘑菇棚里出来,可心可意姊妹俩就跑的气喘吁吁的来到他们跟前,张着小嘴都说不出话来。
大姑姐用青莲从小姑子那搜刮出来的料子,和娘弹的新棉絮,给仨丫头人人做了新棉袄棉裤,姥娘又加班加点给她们一人做了一双新棉靴,三个原来衣衫褴褛寒碜丫头焕然一新。
加上在这住着几天吃的也好,又被全家人宠着,三个小丫头小脸都红润了,有肉了,两眼也不是原有的胆怯呆滞了,跟正常的孩子一样晶亮灵动,看着就招人疼。
魏扬跟徐慧娴嘱咐她们歇歇,有话慢慢说。老二可意比老大嘴巴伶俐,她抢先说:“舅舅,妗妗,我爸爸来了,要接我妈回去。”
“什么?大姐不能跟他回去……”徐慧娴张口就叫。
魏扬有些吃惊的看了媳妇一眼,然后拧眉沉默几秒钟,低声说:“走,回家看看。”
徐慧娴一把拉住魏扬的手,严肃的说:“扬子,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能让大姐跟他走,那个人不仅仅是听他娘的话欺负大姐和嫌弃三个闺女,他心性残忍,大姐继续跟他过下去不但没好日子过,还会有生命危险。”
她的话不是耸人听闻,是她上一世亲眼所见。
魏扬叹息一声说:“我懂,晚上咱跟大姐好好说说,看大姐心里咋想的。”
徐慧娴心里坚决的说:不管大姐咋想,我都要努力让她离开那个毫无人性的男人。
不仅仅是挽救自己男人,短短几天的相处,她发觉这个大姑姐跟她母亲一样善良,贤惠,人又长得那么俊,这样的女人该过上好日子。
小两口一人牵一个丫头的手回家了,进门就看见大爷一般坐在堂屋当门的张留根。他许是跑热了,把肮脏的棉袄敞开了,露出里面的破毛衣和破毛衣下面的一堆鼓起的肉。两条粗短的罗圈腿呈大字摆开。
一看到徐慧娴跟魏扬,他本能的并拢了双腿,脸上也有了一丝惧色,但马上又调整出那副惯常的蛮横和不在乎的神情,好证明自己并没被你们一家给治住,老子几天后又是一条好汉。
徐慧娴冷笑:这是你小姨子青莲不在家,她在家我不信你能坐这么舒坦。
但是她这个兄弟媳妇就能让他这么舒坦的坐着了?更何况翠莲此刻正端着一碗散发着热气的红糖水,朝他递过来了。
她在他面前还是那低眉顺眼的样子。而孟大麦,这个丈母娘还是对他一副讨好的样子。
这母女俩的姿态徐慧娴都懂:翠莲是被打怕了的,纵使心里对他再恨再恼,见了他仍如受惊的鹿。
孟大麦是怕闺女受委屈,忍着心里的疼和怨来巴结女婿,盼望他能对闺女好一点。
虽然这显然是徒劳,相反还会助长张留根的嚣张。
所以,上一世什么都经历过的徐慧娴,偏不允许这渣男享受这待遇。
“大姐,我跟扬子在暖棚里忙了一上午,口渴的很,你把那碗糖水给我吧。”徐慧娴说着伸手去接翠莲正端给张留根的碗。
翠莲的手就僵在半路了,她呆呆的看着弟媳妇。
那张留根恼怒的瞪了一眼徐慧娴,劈手把那碗红糖水夺过,张嘴就要喝。徐慧娴一巴掌打过去,那只碗被打翻在地,那红糖水一大半泼在了张留根的棉鞋上。
大概的这几天没人洗袜子了,他光着脚穿棉鞋,那滚烫的红糖水就泼在他裸露的脚面上,可想而知多疼。他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蹦着脚嗷嗷的叫。
翠莲跟娘都吓坏了,紧张的看着他,又担忧的去看儿子跟媳妇。
魏扬冷冷的说:“至于吗,被水泼一下就大嗷大叫的,谁叫你不端稳。”
徐慧娴差点跟他击个掌,想不到正直刚正的丈夫也会昧着良心说话。
那张留根恼羞成怒,指着徐慧娴就吼:“特么是你媳妇故意烫我的……”
魏扬一听他居然敢对媳妇说脏话,立刻阴着脸低喝:“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这不是你张庄,这是王祥寨我魏扬的家,想骂回你家对着你家人随便骂。”
徐慧娴又冷笑喝问他:“你怎么说话呢,自己打翻了我家碗,浪费了我们家一碗糖水,还诬赖我故意烫你,这个罪名我可担不起呀,咱可得好好说道说道哈。你说,你凭啥说是我故意烫你的,你有证据吗?”
张留根看一眼媳妇跟两个闺女,咬牙朝徐慧娴说:“哼,证据,我还真有。你刚才伸手打翻我手里的碗,我闺女跟媳妇都看见了。”
然后阴冷的朝翠莲一呲牙,狠狠的呵斥:“说,刚才你们都看见了吗。”
可心可意两个小丫头一看爸爸又要发火了,早吓的藏到了妈妈身后,大概又意识到妈妈身后不保险,又双双藏到了舅舅身后。
而翠莲则脸色苍白,神情惶恐,她既怕丈夫,又不能出卖弟媳,她哪能不知道,弟媳对她娘四个是真好。
“那个……留根……我再去给你倒一碗……”她结结巴巴的说着就趁机逃开。
“谁叫你走了……”张留根咬牙切齿的拽住了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