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轻书很快便就来了蕙兰阁，在这期间，连璟年也未曾离开，反而在内殿坐了下来，洛长欢自然也就跟在了身边。

许是时间有些久了，洛长欢想了想便对着身边的黎云道：“你且去准备些茶点。”

黎云很快便就点头离开，连璟年一直沉默地坐在一边未曾开口。

洛长欢知道，即便他已经开始怀疑沈悠悠，怕是也不会对她动手，虽说连璟年在有些事上的确过于无情，可是无情之人却是最重情谊。沈家对他的恩情，怕是他早就牢牢地记在心中，沈悠悠虽有错，可是连璟年也不得不顾念沈家。

不过，洛长欢轻笑，接下来她再来添一份猛剂，怕是连璟年这最后的一丝犹豫也会没有了。

殿内一直十分安静，沈悠悠这会半靠在床上，雪年在她身边伺候着，因连璟年沉默着不说话，她们也不敢发出声音，这殿内倒是安静地有些诡异。

黎云很快便就回来，身后也跟着宫女，上了茶点。

“皇上，你下了早朝便过来，先用些东西吧。”洛长欢柔声道。

连璟年闻言，看了洛长欢一眼，倒是微微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后便去取一边的茶杯。

洛长欢心中并不是不害怕，这茶水还是用的蕙兰阁的水，也就是说这茶中是有毒的，她之所以会这时候上茶，便是逼迫沈悠悠现原形，可若是沈悠悠真的沉得住气的话，那么她也绝不能让连璟年喝下这杯有毒的茶，她虽然已经想好了后招，可是那样一来，怕也是会引起连璟年的怀疑。

当然，她对沈悠悠的心理还是有些把握的，且不说皇上一死，洛长欢好歹有个皇长子，也定然不会出什么事，而沈悠悠却不同，没有连璟年她就什么都不是，再者沈悠悠对连璟年是有情的，她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连璟年出事。

沈悠悠的心理也的确是如此。

原先她倒是并没有注意到，等到看到连璟年取过了一边的茶杯，才激出了一身冷汗。虽说，洛长欢没有中毒，在她的意料之外，可是这蕙兰阁的井水中都已被下了毒，这茶中很有可能也是有毒的，虽说沈悠悠也试图说服自己，或许洛长欢早就已经发现井水有毒，那么她定然不可能将有毒的茶送上来。

沈悠悠一直试图说服自己，可是看到连璟年已经将杯子递到唇边，沈悠悠还是不敢赌，忽然“哎呦”了一声。

“小主，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雪年忙担忧道。

连璟年原已经到了唇边的茶水又放了回去，转头望向沈悠悠。

沈悠悠见此，微微松了口气，随后摇了摇头：“方才动了动身，有些痛，这会已经没事了。”

连璟年微微蹙眉，对于沈悠悠的怪异，他还是注意到了，可是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呢？连璟年心中想着，回头看了手边的茶，莫非是茶水有问题？

似是为了应证自己的想法，连璟年又取过了茶杯。

沈悠悠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口，她绝不能再让皇上留在这了，否则她不可能时时阻止，这么想着，沈悠悠便就开口道：“皇上，妾身已经无事了，皇上政务繁忙，无须为妾身的事挂心。”这是要让连璟年走的意思了。

连璟年低眸，看着手中的茶杯，心中微微冷笑。这茶是洛长欢那边送上来的，沈悠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问题？

连璟年心中已有了些想法，便就将茶杯放到一旁，正色道：“无妨，朕亲自与莫爱卿交代了此事便走。”

见连璟年又将茶杯放下，且再未取过，沈悠悠便就放心了。

洛长欢一直注视着这一切，现在一切都按照着她所想的那般发展，心中也微微一笑，随后很自然地就取过了一边的茶杯。

沈悠悠忽然见洛长欢取起了茶杯，虽然心中想着可能洛长欢已经发现，这茶根本没有毒，可是心底她还是希望这茶有毒，而洛长欢能将她喝下去。心底的迫切希望，使她紧紧地注视着洛长欢的一举一动。

连璟年见洛长欢拿过茶杯，倒是先回头看了沈悠悠一眼，再见洛长欢面色平淡，心中越发有些明朗。这茶怕是有问题，而洛长欢根本不知，而沈悠悠却知道。或许她今日的中毒，也不过是自导自演，或者只是自己不小心着了自己的道罢了。

“朕见你面色有些不好，可是未睡好？”连璟年突然开口道。

洛长欢已经要到嘴边的茶杯又放了下来，笑道：“嫔妾心中挂念着昀程，这几日有些没睡好。”

连璟年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随意地瞥了一眼洛长欢的茶，柔声道：“出了这一遭子事，怕是你还未用早膳吧？这空腹喝茶对身子不好。”

洛长欢似乎微微一愣，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了然，很快便就放下了杯子，笑道：“没有肉圆在身边，倒是未有人提醒嫔妾了。”

洛长欢自然是用了早膳的，她从沈悠悠这边回去了好些时辰，怎么可能会不用膳，连璟年自然也不会不知道，他知道洛长欢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为了沈悠悠的事亏待自己的肚子，连璟年这么说，也只是在以为洛长欢不知情的情况给她提个醒，这茶有问题，让她不要用，洛长欢转得快，很快便就领会过来，故而便有了先前神情的那一幕，这也是让连璟年更加相信，关于此事她真的是一无所知。

等了会，莫轻书也过来了。

连璟年与洛长欢移步到了外殿，将事情与莫轻书说了一番，莫轻书当即就将沈悠悠身边的人都召了过来，一一询问了一番，而提及到饭菜，那饭菜倒是还留着，莫轻书很快便命人去取来，又唤了太医过来。

太医检查之后，确实饭菜上的毒素与沈悠悠所中的毒是同一种。

这饭菜有问题，自然就需要去厨房查，而在这过程中，连璟年与洛长欢一直待在沈悠悠的宫殿处，连璟年大有这会便将事情解决了的意思。

莫轻书的动作也快，况且，洛长欢也未抹去证据，很快，太医便检测到水缸中的水有毒，厨房的人却说，今日这水是新换的，昨日沈宝林做菜用的也并非这些水，莫轻书一想，问清了这水的来源之后，当即带了太医前往水井处。

莫轻书命人从水井中打了一些水上来，而太医检测过之后，确认这井水中的毒正是沈宝林身上所中之毒。

莫轻书很快便就折身，将此事汇报给了连璟年。

连璟年闻言，微微蹙眉，随后对着太医吩咐道：“这茶水应是今日的水煮的，你且查查。”

“是！”太医领命，很快便就上前，太医倒不是用银针查毒，故而这毒倒是瞒不过太医。

“回皇上，这茶中也含毒。”太医回。

洛长欢原是有些震惊，可是忽然脸色却蓦地一变，连璟年自然察觉到了，问：“怎么了？”

洛长欢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昨日厨房往嫔妾和小皇子那边都送了茶水，嫔妾因为昨日睡得早些，倒是未用，可是小皇子……小皇子每日都是要喝些水的。”说着，洛长欢已经急急地冲了出去。

连璟年的心也是蓦地一顿，随后快步往外走去，可走到殿门口处时，却又忽然停步，回头望了内殿一眼，眸中闪现过一抹杀机，不过很快他便又起步往小皇子所在的偏殿赶去。

洛长欢一冲进殿，殿内的人便已经反应过来，洛长欢早已与奶娘等人通过声，且这也本就是事实，洛长欢也只是让她们实话实说罢了。

连璟年赶来时，便见洛长欢抱着小皇子，低头微微逗弄着，脸上还带着担忧的神色。见此情形，连璟年的步伐微微一顿。

洛长欢虽说抱着孩子，可是余光却是注意着连璟年，见他忽然顿住了步伐，洛长欢的心中也是有些复杂。

连璟年对她的感情，或许比她想象得还要深，他的确关心她，爱护她，把她和小皇子都看得分外重要，她也承认，她爱连璟年，这份爱，是在不知不觉中便就累积起来的，甚至她可以为了连璟年不顾自己性命。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无法信任他。

这事上，她使了心计，利用了连璟年对她和小皇子的感情，去对付沈悠悠，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她若是将此事直接告知连璟年，且不说连璟年会不会信她，或许会怀疑她故意针对沈悠悠，即便他信了，也不会对沈悠悠动手，沈悠悠一日不处置了，她便还会第二次第三次对她出手。

她从不是一个爱麻烦的人，更何况这不仅危及到她，还危及到了小元宵，她绝不可能任由沈悠悠在蕙兰阁为非作歹下去。所以，她不得不这么做。

想到此，洛长欢心中生出一股无奈与辛酸，抱着小皇子，竟落下泪来。

即便相爱，且无法付出信任，即便相爱，却还要利用。他们所处的位置，都无法让他们拥有一份诚挚的感情，连璟年对她的关心，让她心中生出一丝愧疚，同时她也茫然，茫然自己的感情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爱与信任无法对等。

洛长欢从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她一直都控制得很好，可是此刻，或许也是为了让连璟年更加信服，她也不再遮掩自己的情绪，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的确让连璟年越发心疼了，他上前，将洛长欢与小皇子都微微拥进怀中，柔声道：“朕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听到连璟年的柔声安慰，洛长欢心中越发复杂，眼泪更是不停地往下掉，连璟年看着自己怀中的人哭成这样，心中疼惜得都揪做了一团。

她很少哭，她从来都对自己的感情控制得很好，若不是太过害怕，太过恍然，又怎会哭成这般。连璟年心中隐隐间已经有了决定。

忽然，他想起了他刚进蕙兰阁时，洛长欢正在喝水的那一幕，心中忽然就生出一丝害怕。若不是他刚好过来了，洛长欢是不是就喝下了那杯水，是不是他甚至都无法再看到活生生的她了。

那一丝害怕，紧紧地缠着他的心，拥着洛长欢的手也微微收紧。

感受着连璟年的情绪，洛长欢只能在心中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