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欢身后站着的并非是洛家，相府，而是当今天子。

当扶卿一剑刺穿她的身体时，陆良语才算真正明白过来。至始至终，所有的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她对洛长欢的那些手段，不过是跳梁小丑，徒添笑话罢了。

现在想来，洛长欢进宫选秀的那一日，从赐封宝林那时，皇上就应选择了她。所以洛长欢才能以完璧之身却依旧荣宠不断，她先前在以为洛长欢还未站立脚跟之前便对她出手，却都一一失败，现在想来，也觉得本该如此了。

洛长欢是洛家嫡长女，相府千金，皇上不可能对她没有防备，而洛长欢身边会有如此一个武功高明的人，应是暗卫无疑，但陆良语知道，这个人不可能是洛家或是相府的暗卫，若是不是，那便只有可能是皇家暗卫了。皇上连暗卫都已经给了她，其中意思不言而喻。这场无休止的战戮，其实早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陆良语至死也不想承认，她输给了洛长欢。不，她并非是输给了洛长欢，而是连璟年。不过，在闭上眼眸的那一刻，陆良语苦笑，她知道，即使没有连璟年，她也未必能赢过洛长欢。若非身处这个不尴不尬的位置，陆良语又何苦拼尽全力去争这一份荣耀，若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或只是宫中简简单单的一个小宫女，她或许会很喜欢洛长欢这般聪慧且又重情重义的女子吧。

然而，这一生，陆良语注定是恨洛长欢，她毁了陆家，也毁了她。

陆良语最后迷迷糊糊看到的是这一殿的清情，和扶卿淡漠离去的背影。

酥玉与洛长欢一回到蕙兰阁，便见黎云急急地守在殿外。黎云为人素来沉稳，从未有过如此慌张的情色，洛长欢心中微微一思索，便立刻有些明白过来。

“小主，皇上过来了，这会正在正殿等你，酒酿等人都还在殿外跪着。皇上命奴婢来这里等小主，让小主回来后立刻去见皇上。”黎云语气略带焦急，但还是将事情简单地陈述给洛长欢。

洛长欢心中已经猜到，故而也未惊讶，只是点了点头，便往正殿走去。

一进殿，洛长欢便看到连璟年坐在上首，面无表情，而酒酿绿枝等人，便是金银姑姑也都被请了过来，整个蕙兰阁的人都跪在了殿中，微低着头，众人面上都有些惶恐，可见连璟年先前应是发了脾气了。也不知道他们跪了多久，这日子已经开始转凉，这更深露重的，跪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洛长欢微微蹙了蹙眉，随后便上前，直接跪下身去。酥玉与黎云皆是一惊，但也知道皇上此刻是真生气了，只能在一旁护着洛长欢，才未让她下跪的时候磕着绊着。

“妾身知罪。”洛长欢也不含糊，直截了当的便告罪。

连璟年见洛长欢跪下，眸色微微一深，但依旧面无表情，未有所动容。“朕倒是把你宠得无法无天，竟然连朕也不放在眼里了。”

“妾身不敢。”洛长欢低眸，低眸的瞬间，却微微蹙了蹙眉，她刚去冷宫走了一遭，这会又跪着，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连璟年闻言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着看了洛长欢，只是看到微微蹙起的秀眉时，还是叹了口气，道：“都下去吧。”

连璟年虽然发了命，可是殿中的人哪敢离开，生怕皇上对她家主子发怒，洛长欢微微对着黎云摇了摇头，黎云才起身，带头告退。黎云一动，众人便也就跟着起身。

等众人全部离开后，连璟年便快步走到洛长欢面前，将她扶起，不由得嗔怪道：“你现在是什么身子，怎可如此胡闹。”

连璟年的话让洛长欢微微一愣，她原以为连璟年生气，是因为她擅作主张杀了陆良语，破坏了连璟年的计划，可是这会连璟年冲口而出却是对她的关心，洛长欢一时倒把握不准这究竟是连璟年在演戏还是另有打算。

“妾身定会好好照料自己，劳皇上费心了。”洛长欢淡淡道，既然不知连璟年的想法，如此说自然是没错的。

连璟年叹气，牵起洛长欢的手，感受着掌心的凉意，不由得蹙眉：“怎么这么凉？”

“妾身如今怕冷得很，这刚出去了一会，受了些风自然凉一些，没有大碍的。”虽口中说着没有大碍，却故意提了自己怕冷的事，分明是想让连璟年想起当初她救他中毒而导致体寒的事。

连璟年冷哼了一声：“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这陆良语没便没了吧，最重要的还是你的身子。”说话间，连璟年已经带着洛长欢到一旁坐下。

洛长欢倒是没有想到连璟年竟然丝毫不关心陆良语的死活，心中捉摸不定，便试探地问出口：“皇上不生气？”

连璟年依旧是冷哼了一声，双手却捧起洛长欢的手，护在掌心微微地摩搓着。

身为皇上，哪里需要去为一个小小的妃子暖手，连璟年这一个细微的行为，却让洛长欢心中微微动摇了几分。

“若真想见她，让扶卿将她带过来便是，何必亲自走这一趟。”连璟年嗔怪，随后又道：“即便你不动手，她也活不了几日，你又何必多费这个心。”

洛长欢这会越来越不明白连璟年的意思了，连璟年却也不解释。他一接到暗卫的消息，便气呼呼地赶了过来。他并非是气恼洛长欢杀了陆良语，而是洛长欢明知他的意思却还是动手了，这是洛长欢第一次明目张胆的违反他的意思。可是，对此，连璟年只是有些不悦，远不到生气这份上，只是想到洛长欢自怀孕来便事情不断，肉圆太医每日都尽心地照料着，她却自己浑然不在意，明知自己怕冷，还深更半夜的跑去冷宫。

连璟年本是气她不顾自己身子，也恼怒这蕙兰阁这么多人，竟然没一人拦下她，这才让他们都罚跪着，连璟年起先倒是没有想惩罚洛长欢的意思，可她一进来便跪下，倒是让连璟年的怒火又升了些，既然她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便由她跪去。可是看她秀眉轻蹙的模样，连璟年到底还是担忧。

“这一个蕙兰阁的人，连你都照顾不好，若是再有下次，便都去浣衣局好好反思反思。”连璟年看似恶狠狠地警告，但是语气中不乏对洛长欢的心疼。

这会，连璟年心中也暗恼着，他对洛长欢是越来越没法子，以前他还觉得洛长欢是个聪慧且懂事的人，可现在看来，倒也是仗着他的宠爱无法无天了，可即便是这样，连璟年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罚她。都说弱水三千，可是能走到他心上的又有几人。

夺嫡之路，君王之道，他已经冷心薄情了许多，可在他内心深处却还是有一份情义在。

洛长欢倒是不怀疑连璟年的话，若是真把连璟年逼急了，这一殿的人又算得了什么，何况此次也的确是她莽撞了，一心想着洛拂烟，倒是无视了自己的身子状况。

“妾身记下了，定不会再有下次。”洛长欢柔柔地回道。她故意柔下了语气，语气中又似乎隐约夹杂着一丝委屈，听起来倒是让人动容。

连璟年明知洛长欢是故意的，可心中还是柔软了几分。他这会过来，也是悄悄过来地，生怕这蕙兰阁的动静传到他人的耳中，替洛长欢带来麻烦，故而这会的他，应该还在泉清宫。

“罢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快些去歇息，朕明日再来看你。”说着，连璟年便对着殿外高呼了一声：“来人。”

酒酿等人因跪得久了，黎云便让她们先去休息了，而她与酥玉则守在殿外，一听连璟年的声音，忙推门而入。

“伺候你们主子歇息吧，小心伺候着。”连璟年淡淡地吩咐道，眉目中已未有什么怒气，反而有一丝无奈。

“是，皇上。”

连璟年复又看了洛长欢一眼，随后才离开。

酥玉与黎云很快便伺候着洛长欢回了偏殿，洗漱更衣。待洛长欢去了外衫，换上寝衣时，酥玉也已经替洛长欢铺好了床铺。

“黎云酥玉，你们也算是本主身边聪慧的人，陆良语与皇上之间，你们是如何看？”这是洛长欢第一次主动询问身边的宫女，对这件事她是真的百思而不得其解。

黎云与酥玉对视了一眼，随后黎云才轻声道：“奴婢觉得小主怕是身在局中，有些看糊涂了。”

“嗯？何解？”洛长欢问。

黎云微微欠身，算是先告罪，之后才一一道来：“陆家已倒，陆美人且又成了废妃，再过些时日便要选秀，皇上若是想培养一人，陆美人也早已是上上之选。故而，奴婢认为，皇上会留下陆美人的性命，怕是考虑到小主。”

洛长欢不答，望向黎云。

“奴婢只是些胡言，若是说的不对，小主且当笑话听了。”黎云笑道，洛长欢微微颔首：“你且继续往下说。”

得了洛长欢的准，黎云才敢继续往下说，她先前就觉得皇上心中是有小主的，当初她也对此事有些疑惑，不过，这些时日下来，她倒是明白了过来。只是她一个宫女，也不好直接对小主说，这会洛长欢问起，倒是正好给了她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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