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些话,夜便也深了。知道连璟年不会做什么,洛长欢也不怕,便合了衣,与连璟年一同躺倒了床上。
“洛长欢。”连璟年突然连名带姓的喊她的名字。
洛长欢一愣,问:“皇上,怎么了?”
“整日带着伪装生活,不累吗?”或许此刻身处在黑暗之中,连璟年也没有了取笑洛长欢的意思,而且他此刻也已经坚定了要利用洛长欢的想法,与其一直这样打太极下去,不如他直接挑明。
洛长欢挑了挑眉,这会也不装了,用自己平时正常的语气反问:“那么皇上你呢?”
“洛长欢,你的胆子比朕想的还要大。”连璟年失笑,倒没有什么怒意。
“那么皇上是想将我问罪吗?”洛长欢用的是我,而非妾身。前世她入朝堂,对连璟年的性格也算了解,此刻她也掌握住了连璟年的心理,当然也带了些打赌的意味。
连璟年此人,的确值得让人敬佩。心计有,手段有,在一些小事上也不会斤斤计较,他更喜欢那些能够真实的面对他说出真话的人,而非须臾奉承。而对那些他看入眼的人,也格外的仁慈。洛长欢知道连璟年此刻是看上了自己的能力,她此刻适当的一些逾越,非到不会让连璟年生气,而能让连璟年更加喜欢她这个人,当然这个喜欢是欣赏,而非男女之情。
连璟年没有说话,洛长欢却突然笑着开口,慢慢的讲述着:“众人只道宫中富贵荣华,可她们却忘了,后宫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洛长欢虽然只是个小女子,但我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可为。洛家的地位,还有秦家,或许别人会羡慕我这样的身份,但我知道,我这样的人,皇上你可以给宠爱,却何尝不是一种束缚与监视?”
洛长欢沉默了片刻,随后继续道:“我今年才十三岁,还有很多没有经历过,还有很多没有尝试过,我不想就这么成为政治上的一个牺牲品。”
洛长欢的声音减弱,隐隐约约带了些哭音,连璟年有些微愣,偏过头这才发现,洛长欢不知什么时候将自己小小的身子抱在一起,缩成一团,十分的可怜。连璟年有一瞬间的不忍,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贴近的距离,也让连璟年感受到了洛长欢的身子正在微微的颤抖。
“相府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二娘对我很好,虽然我经常欺负弟弟妹妹,但他们从来没有怪我,我进宫的时候拂烟还去给我求了平安符,我好想他们。”洛长欢声音越说越弱,哭音渐显。
“想他们了,朕便让他们进宫来看你,可好?”连璟年轻轻的拍着洛长欢的背,安慰。
洛长欢用力的摇了摇头,道:“后宫的规矩我懂的,我不想给相府给洛家带去什么麻烦,我没关系的。”连璟年忽然有些沉默,洛长欢却继续说着:“爹爹一直都说我聪慧,我也觉得自己很聪明,许美人今天的事情我早就看出来了,她既然欺负我,那我就欺负回去。你看,后宫的争斗我也可以玩得很好,可是这样很累,也很不开心,我不想。我就想在这里当一个透明人,吃厌御膳房的美食,如果有机会,我还想出去走走,皇上,如果有下江南或者狩猎外出的机会,你带上我好不好?我很乖的,绝对不惹事。”
洛长欢的话说到后面越发的孩子气,可连璟年却觉得有些心疼。洛长欢的确聪慧,可他却忘了,这不过是个孩子,他只知道她在故意装孩子气,却遗忘了她其实本来就是个孩子。
想到初见时,洛长欢一个人在屋顶偷吃,何尝又不是一个孩子。连璟年心中微微叹息一声,道:“好,下次朕一定带你出去看看。”即便心有怜惜,可洛长欢的确是一个好人选,连璟年不打算放弃,便只能从这些事上弥补她了吧。
洛长欢似乎是哭得累了,很快就在连璟年的怀中睡了过去,连璟年失笑,抱着她,也渐渐入眠。
直到许久之后,连璟年的呼吸渐而平稳,黑暗中,洛长欢缓缓睁开了双眼,很快却又阖上。连璟年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她根本没有想过去改变,只是她还不能将自己全部展现在他面前,那样太危险。真假参半的谎言,才最难分辨。
她可以替他解决后宫的麻烦,但是她也要保护自己,保护整个相府。对于连璟年,她或许可以相信,但是对于一个天子,她永远都不可能付出信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洛长欢的听话,连璟年好心的没有再给她制造麻烦,除了留宿,也没再打赏下来,后宫中一直观望着蕙兰阁动静的人都不免松了口气。只不过她们是松了口气,洛长欢现在可是提着一口气
蕙兰阁的人有条不紊的忙碌中,洛长欢坐在贵妃榻上,狠狠的磕着手里的瓜子,恨不得将瓜子咬得粉身碎骨。事实是她的确也将瓜子粉身碎骨,吃到肚子里去了。
洛长欢本来已经做好了长久和连璟年打马虎眼的准备,但是没想到连璟年竟然直接出其不意的来了这么一招。这个皇上出招也太不按常理了,这种直接坦白不是脑袋不聪明的人才做的事吗?不过转而一想,洛长欢便有些明白过来了,连璟年会这么直接的坦白,看来后宫的事情与朝廷的联系是越来越紧密了,连璟年已经被逼到了不得不加快动手的地步了。
“酒酿,去把金银姑姑请来。”洛长欢忽然开口道,屋内就只有酒酿贴身伺候着,听到洛长欢的话,酒酿很快便应了声离去。
金银姑姑是洛靖安弄进来的人,在后宫中,除了酒酿,洛长欢能信的便只有金银姑姑了。洛家与秦家,看重的是利益,难保有一天他们不会因为利益捅她一刀,所以花酿和小岳子这两个人,有些事是万万不能让他们知道的。
金银姑姑很快就赶了过来,洛长欢笑着起身,主动的挽过金银姑姑的手腕,笑道:“姑姑你可来了,我正有些事想要请教你。”
说话间,洛长欢微微对酒酿示意,酒酿便心知肚明,搬了个小凳子坐到了屋外。
洛长欢挽着金银姑姑走到贵妃榻前,金银姑姑自然是不敢坐的,洛长欢也未勉强,径直坐下,笑着问道:“最近朝上可有发生什么事?”
金银姑姑一惊,不由得打量起周围的情形。屋中除了她与洛长欢便无他人,而此时房门大开,酒酿端坐在屋外,时不时的回头笑嘻嘻的看她们一眼,而此刻洛长欢也如孩童般微笑着同她说话。金银姑姑松了一口气,这番情形,便是其他人看到也不会想到洛长欢会是问她这么大逆不道的问题。
“奴婢未曾听闻,不如请教下相爷?”金银姑姑微笑着低眸说,洛长欢本来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微微颔首。
这事便算是这么过去了,随后洛长欢还是拉着金银姑姑故意问了一些刺绣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