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许多事都充满了偶然和巧合。可以称之为机缘,也可以叫做运气。这一次不知道是好运还是坏运。两个都被看做是天之骄子的男人,居然坐在了同一张酒桌上。
丹木虽然被秦飞困住,可她的眼光还是像之前一般犀利。她看得明白,那四支筷子的短暂交锋,两人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不过,她心里对秦飞到底有多大本事可是一清二楚,怎么也想不到,就在进了怀州没多久,就遇到一个堪堪和秦飞旗鼓相当的人。难道,这片土地上真有这么多青年豪杰,他们不求名声在外,却拥有强大的令人恐惧的实力?
那个男子轻声笑了笑,姿态很是大方,脚后跟轻轻一踢,座下的板凳,便往后挪了一小段距离。在高手的眼中,这一小段距离,可以说是对秦飞的示好,也可以是不怀好意。
往好处说,两人之间从一旦翻脸就要短兵相接的距离,悄然拉开了一小段。这时候,就算是有什么举动,两人都能了然于胸。不存在偷袭或者暗斗的局面。
可要是往坏处说,这一段距离,正好是给了那个男人从容施展的空间。在这种级别的对抗当中,哪一方决定了发难的空间,就毫无疑问的有一点优势。一旦翻脸,这种优势在合理的情况下,会渐渐转化为胜势。
秦飞瞥了他一眼,从怀里取出一小块银子,按在桌上。冷冷的对丹木说道:“我们走。”
丹木心机一动,既然人已经落在了秦飞的手中,想要指望戎皇派人来解救,难于登天。可眼前有这么一个年轻高手,天下说大很大,说小也挺小。年少豪杰,谁知道他们上一代之间有没有什么恩怨?再说,就算这个年轻高手,和秦飞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那情况也不会更坏。秦飞总不至于杀了自己!假如,他和秦飞有什么冤仇……那就成了自己的救星。
她站起身来,假意叫道:“秦总督……啊……”
她的眼光一直偷偷看着那位年轻高手,可是那人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似的。不仅面不改色,就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丹木不觉有些失望,天大地大人又多,只怕这个人是和秦飞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主。
秦飞锐利的目光也略略不经意的从那人脸上扫过。随即大步出门!
待到两人身影已消失在门外,那位年轻高手,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本都没打算能这么轻松就遇到秦飞,可现在人就送到了自己面前。要是就此错误,他定会把自己的双腿都给砍下来。
显得枯瘦的他,惬意的将一杯酒倒入喉中,自言自语道:“龙河啊龙河,运气真是不错。秦飞这小子,死了总比活着,要令人舒服的多。”
他丢下酒钱,漫步出了酒馆。到了龙河这般功力,想要跟踪一个人,根本不需要近距离追在别人屁股后边,他只需要感觉到,那个人就在某个方向,距离大概有多少即可。
而跟着秦飞的那个女人,在龙河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长得美貌,又是异域风情。对于一个武道上的天才人物来说,和酒囊饭袋毫无区别。他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到时候是把她也顺手杀掉,还是心情一好就放她一条生路。
在怀州城里,秦飞很快就找到一间客栈。不是因为这间客栈生意好,而正是因为老板伙计做生意的本事都差的一塌糊涂,所以他们的客栈门可罗雀。秦飞丢下一锭银子,就包下一整个小院子。
到了房间内,秦飞放下随身行囊,盯着丹木,有些好笑的说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怎么那么奇怪。在酒店里遇到的那个男人,是敌是友难以分辨。要他是我的朋友,你想被人救走,根本就毫无希望。可他要是我的仇人,听到了秦总督这三个字,就一定会来暗中偷袭。我打得赢他,是你的运气。如果我失手,你觉得他会听你絮絮叨叨说你如何被我抓来的故事吗?还不如干脆利落一刀剁了你。”
丹木脸色微变,随即冷笑道:“那可未必。”
“美人计是没用的。”秦飞笑道:“而且,男人的审美很是奇怪。有人喜欢瘦的像一根竹竿一样的女人,也有人喜欢大肥婆。虽然你看起来身段相貌都很不错,可未必就是那个人的菜。要是指望自己长得漂亮,别人就不忍心杀你……这事,就算上辈子,我好像也就听过妲己一个人。”
妲己?丹木当然不知道这位红颜祸水是谁。好在她也不知道秦飞的前生后世,只道是哪一位惊艳万人的顶级美女。
“以后这种小心思不要在我面前用。”秦飞收起笑容,带着一丝杀意说道:“我这人耐心不好,这次我就当做没听见。下次,我就直接送你上路。”
那语气仿佛杀了丹木就像杀一只小鸡似的。丹木暗暗打了个寒颤。像秦飞这样的人,本来就是一步步爬上来,手中要是没沾多少鲜血,杀了都没人信。她要是当初问过那些北疆蛮族的人,知道秦飞和水大师两人把千军万马折腾得鸡飞狗跳,只怕恐惧会更深。
夜色渐渐降临,一弯细细的月牙儿浮现在天空。几个暗淡的星星,毫无光彩。
今天客栈掌柜得了一大块银子,心情好了许多。见到月黑风高夜,便拿了两只夜灯笼,挑在秦飞包下的小院子里。心里还琢磨着,要是哄得这位大爷高兴,在这院子多住一段时日,自己也能小小的发一笔财。
那柄跟随秦飞时日已久的天目神弓,端端正正放在桌上。一盏烛火跳跃,昏黄的灯光照在弓上,让那不知道饱饮过多少鲜血的长弓,显得有几分凝重和嗜血。
丹木忍不住问道:“你觉得他会来?”
秦飞点了点头:“天底下能在这个年纪有这般功力的,只怕是那一家人中的佼佼者。”
“什么家?什么人?”丹木有些不明白,接着问道:“那为什么,那一家人知道你是秦飞就一定要杀了你?你本来就是察事厅的总督,大摇大摆在京城里晃荡。他们想找你寻仇,到你家去就能找到你,又何必在外边碰到了才杀你?”
秦飞才懒得跟她解释,为了杀苏锦,他就感觉到龙河的威胁。
烛火暗暗跳动,秦飞忽然心中警觉,无边念力再度散开,覆盖了整个院落。此时此刻,就算是有一只蚂蚁在地上爬过,只要他想知道,一样能感觉到。可是院落里依然安安静静的,感觉不到任何人的存在。
秦飞反手抓起长弓,轻轻一拨弓弦,那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夜空中回荡。
“来了?”丹木心中一怔。
龙河静静的看着那个安静的院落,他能感觉得到,秦飞的念力不住在试探他的到来。
在苏锦的军营之中,他也尝试过秦飞的威慑力。在江南的日子里,他混的风生水起,当然知道在秦飞起步的时候,有一柄天目神弓落入了秦飞的手中。当时他还冷笑,匹夫怀璧,那是自寻死路。但没想到的是,秦飞的进步居然如此之快,短短的时间,他不断踏破境界,更是有几位大宗师先后指点于他,甚至水大师倾囊相授,这样的进步速度,在别人看起来已经是惊为天人,可掐指一算,要是给路边一白痴这么几个师傅的话。那个白痴也能拿着一根柴火,到街上去,随随便便打他十几二十条汉子了。
他不愿做冒险的尝试,一旦自己的踪迹露出来,秦飞必有一箭飞到。那股强大念力凝结成的气箭,威力恐怖。如果是像唐隐那样的顶尖念力强者,一箭就能摧毁无数生命。
秦飞虽然不至于能和唐隐相提并论,但他也是强极一时的人物。
龙河不愿也不能冒险。但是他很愿意和秦飞比比耐心。他自问在江南那段岁月里,就算别的本事都没练出来。这份忍耐是出类拔萃了。
对于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要他们以绝大的毅力,保持极长时间警觉和力量,是很难做到的。龙河正是这方面极为强大的人才。
他手中握着短匕,这柄短匕一直贴身而收,在苏锦的军营中,想要用,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对手。至于对付秦飞的那些部下,用武器有些小题大做了。这柄短匕曾经无数次帮助他击杀他人,也无数次在千钧一发之时,将他救了回来。
“今天,希望它能喝到你的血。”龙河淡淡的笑道。
院落里的安静和外边的风声,似乎形成了一个很是诡异的局面。就像一个困局,里边的人在窥探外人的位置,而外边的人却在寻找能够动手的那个瞬间。看似风平浪静,可一旦打破局面。只要瞬息间,就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这般高手对决,以命相搏,也许要打上一会儿。但对于龙河这种在尸体里滚出来的人来说,他更相信,自己和秦飞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分出到底哪个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