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种最容易恐惧的生物,就在刺客的喊声响起的时候,街上拥挤的人群就爆发了巨大的恐慌。到处都是奔跑的人,随处可见被绊倒在地哭喊着祈求别人不要踩不要踏的人。可是,忙着逃生的人,又哪里顾得上他们?干脆利索的从他们背后踏上一脚,让自己跑的更快才是正道。
几名刺客刚刚开始发动,太子便长声清啸,右手一招,腰间悬挂着陛下御赐的‘替朕出巡’天子剑便已握在手中。剑光闪烁,身影灵动,瞬息间便已刺穿一人肩骨。侍卫们紧张的涌向太子,却见太子长剑招展,砍瓜切菜一般将那几人一一刺翻在地。
只伤,而不杀!
正冲向太子车驾的秦飞骤然停下了脚步,带着一丝不屑的冷笑看向太子。
老奸巨猾的穆青山也已看出了端倪,摇头苦笑,缓缓走到秦飞身边,低声道:“镇督大人准备好了么?”
秦飞耸了耸肩膀:“只要太子不找我,就万事大吉。否则的话……”
穆青山听出了秦飞言语中的意思,他可是滑不留手的老官,并没有说破,微微点了点头,快步上前,带着巡检和官兵去收拾残局。
第一次在安州露面的太子就大发神威,天子剑伤敌而不杀,立威而存一丝仁厚。狂奔慌乱的民众渐渐平静下来,各种各样崇敬到狂热的目光看向太子。许多人已经忍不住跪下高呼千岁……
更远处,在知府衙门口备好仪仗的楚阳,禁不住冷哼一声。太子的把戏又怎么可能瞒得住他?先是借用拦轿告状,宣扬自己的功绩,塑造一个廉政亲民的太子形象,随后又假借刺客一展身手。虽然他那点可怜的九品身手压根就不入秦飞的法眼,却和楚阳是半斤八两。楚阳憎恶的,乃是他惺惺作态的架势。
有人会蠢到动用几个只会庄稼把式的汉子来行刺太子吗?秦飞知道不会,楚阳也知道不会!但是,老百姓是好糊弄的,他们以为,会!
往更远处猜想,太子自编自导的一场行刺大戏,或许为将来的政坛动荡埋下伏笔。这是一场公开的刺杀,需要整倒谁,又或者需要给人找个罪名的时候。这场刺杀,就名正言顺的到了那人的名下,成为如山铁证。
而发生在安州,无论是穆青山还是楚阳,都不可能站在太子面前说:您的演技太差了。被我们看出来了!
那太子就可以大摇大摆的给整个安州一个下马威——瞧瞧你们的安保,本太子走了半个大楚连个小偷都没遇到过,到了你们这坷垃,就遇到了刺客。安州官员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行刺的现场已经被清理,太子大发神威打伤的刺客,都被押下。侍卫们和御林军加强了街上的安保,密密麻麻的军队,几乎把老百姓挤得连屋檐下都没法站立。
安州的官兵惊魂方定,他们把整个街道彻底淹没,无数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太子车队,这时候,就算是一条狗从路边窜出来,都会马上被无数官兵砍成肉丝。
太子没有再回到马车,而是在贴身太监小安子的陪同下,一步步走向前方。
“太子哥哥!”九公主一眼看到太子,眼圈就已经红了,自从被‘赶出’皇宫之后,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兄弟姐妹了。虽然当年在宫中,九公主和太子的交情并不能算很深厚,但是在安州这破地方能遇到亲人,换了是谁都会有些情不自禁。
太子快步上前,搀住要行礼的妹妹,轻声道:“你我兄妹,无需大礼。好妹妹,在安州辛苦你了。”
听到太子如此宽慰的话语,九公主的眼泪断线般的落了下来。拉着太子的手,就开始哭哭啼啼,说个没完。
秦飞抱起双臂,有些无聊的看着人家兄妹相见的感情场面,忽然身后听见无数官兵和百姓的失声叫喊,乍一听还以为是又来了刺客,秦飞下意识的转过身去,却见一个妙龄少女,红裙黑带,薄施粉黛,美艳不可方物,令人无法逼视。
她同样是眼圈红红的,怯生生的距离秦飞还有七八步便已停了下来。满街官兵百姓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一生都没见过的如此美貌的姑娘,长街竟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轻风拂过她的长发,散落在领口的几缕秀发,颤抖着在风中飞舞片刻,便被她反手握住。另一只如玉小手,轻描淡写的在泛红的眼眶上一抹,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安州好大的沙尘,竟然眯了眼睛。”
“沙尘……啊……是很多,天天都是这样。”秦飞抬头看了看天,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微风、旭日、蓝天、白云……早已清扫洒水的街道,又怎会有沙尘?
“我也应该叫你哥哥吗?”她的目光看着不远处正在倾诉的那对兄妹,幽幽的说道。
秦飞心中一黯,低声道:“那倒不用。黛儿……”
长途跋涉的唐黛儿,轻轻一笑,便已让路边军民神魂颠倒,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捏紧了拳头,想要一拳打翻秦飞,然后站在他的位置,也这么风轻云淡的和那位绝世佳人对话。更不知多少人开始邪恶的猜测秦飞和唐黛儿之间的关系,暗暗诅咒他们有朝一日成亲之后,才发现竟是同一个老子……
太子和九公主说了几句,迎接仪式便正式开始。收起眼泪的九公主看到老熟人黛儿,便兴高采烈的过去牵着她的小手,笑盈盈的说道:“黛儿来安州可是太好了,我啊,在安州可寂寞的很,有你在,你我姐妹闲来无事下下棋,一起逛街一起插花,日子就好过的多了。”
“秦……秦飞不带你去玩么?”黛儿柔声道,时不时瞥一眼正在干瘪瘪的做着欢迎仪式的秦飞。
九公主不满的一撅嘴,贴近她的耳边,嘀嘀咕咕说道:“黛儿,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当初你和秦飞解除婚约了。那小子哪里是什么好人啊,去钓鱼就泼我一身水,虽然是我先泼他的……还有啊,我说出城打打猎吧,他老是说没空,其实啊,自己跑出去找人打麻将。不过话说,他上次做了个圆盘,上边画了一道道圈儿,然后制了几柄带羽毛的飞镖,投起来倒是挺好玩的,呀,你跟我住一起,我们一起玩。”
唐黛儿复杂的看着秦飞,心情乱的就像麻花,要是秦飞带她去钓鱼、泼她一身水,还做飞镖给她玩……那是多好的事儿啊!
繁琐的迎接仪式,在一挂不知道多少万响的鞭炮中圆满结束了。楚阳站在太子身前,微微欠身道:“参见太子。”
太子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世子在安州待的还习惯吗?”
“北疆那么苦的地方都待过来了,何况安州呢?”楚阳一本正经的说道:“父王常说,在大漠中倔强生长的仙人掌要比那些苦心栽培还未必能活的娇艳花儿顺眼多了。”
太子怎能听不出他的嘲讽之意,淡淡的说道:“难活的花儿才是珍品,一支绽放,万花失色。仙人掌就算能活,也难登大雅之堂。上不得台面的货色,只是垃圾而已。”
楚阳眼珠一转,冲着秦飞一努嘴:“秦镇督出身菜市街,一手一脚有了如今的地位,本想用仙人掌来比秦镇督以示赞誉,既然太子殿下这么说了,我还是不比了。”
秦飞笑呵呵的走到楚阳身边,抱拳道:“秦飞卑微出身,撑死就是个野草。世子才是仙人掌,世子全家都是仙人掌。”
太子抚掌笑道:“许久不见秦镇督,还是那脾气,宁死不吃亏,嘴皮子上都不饶人。我还就是欣赏你这性格。”
“不用客气了。”秦飞拱手道:“太子长途跋涉一定很劳累了,先请休息吧,那些刺客……”
“我自己处置。”太子沉声道。
秦飞点了点头:“那,下官先告退了。”
秦飞走了,楚阳倒是没走,他好奇的左顾右盼想要看看从未谋面的舞阳公主到底什么样。再说,这一路漫漫,太子究竟有没有把生米做成熟饭呢?可惜,那一辆紧闭着窗户的马车,阻挡了楚阳的好奇心……车,是直接进了总督府。
秦飞轻快的走在回安州分署的路上,反正也没有多远,九公主和黛儿两人说说笑笑,并肩走在其后。周礼渊谨慎的带着执行司的高手,保护着两位身份地位都非同小可的女孩子。
刚刚走进衙门,秦飞就冲着公务房飞奔而去,大叫道:“都不要打扰我,我有很多公事要办,骚扰者重打五十大板。”
冲进公务房,秦飞紧紧关上大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庆幸暂时可以避开唐黛儿,就听身后门外,传来黛儿的声音:“五十板子要打你便自己动手打,话说,黛儿也有公事要找你,马上开门,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秦飞长长的叹了口气,拉开房门,无奈的摊手道:“公事?”
“真的是公事!”黛儿轻声道:“看见太子的戏了么?知道他想整的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