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顺利归来的狼牙部队就地解散了,少爷兵们纷纷回到熟悉的家中,睡上了高床暖枕,抱紧了如玉佳人,吃起山珍海味,赌上骰子牌九。
在解散之后,何坤立刻牵头,众多少爷们把秦飞、繁朵儿、李虎奴,隋杰等人请了出来,在东都有名的楼子里包了一层,大肆摆宴,并邀请诸多东都著名官宦子弟前来到场庆贺。
酒楼门口张灯结彩,不知道还以为里边在摆喜酒呢,好在门口放了个好大牌子‘欢庆正昌二十三年狼牙部队北疆行顺利归来’。旁边画上张牙舞爪的饿狼,栩栩如生。
酒楼里,何坤口沫横飞的诉说着当时的战况:“你们没去过北疆,那是不知道那种凶险。魔族的人个个都穷凶极恶,胳膊比你们大腿都粗。他们手里的斧头少说也有三四十斤,千军万马奔着我们驻守的山坡就是一阵猛冲。”
未曾去到北疆的东都少爷们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如此凶恶的场面,平素跟他们一起喝酒赌钱的何坤却是如何应付?
何坤见到众人脸色,便得意起来,纵身跳上凳子,一脚踩在八仙桌上,朗声道:“当时,本少爷左手提缰,右手持刀,身先士卒,狂吼一声——魔崽子纳命来。说时迟那时快,上百支羽箭直飞老子的面门!”
“唔……”众少爷又是一片惊呼。
“本少爷在狼牙部队受训,又得了秦镇督亲自调教,怎么可能被射到?”何坤右手虚转,笑道:“老子挽起一片刀花,叮叮当当,把那些羽箭都给打了下去,随即一马当先,带着弟兄们就发起反冲锋,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本少爷的马头挂着十余个魔崽子首级,后来的实在没法挂了,我也懒得砍了。”
“没想到,狼牙部队如此神奇,何少爷去了不久,不但勇气倍增,而且修为精进。”有人衷心赞道。
何坤笑呵呵的拱了拱手:“好说好说。”
他待要再吹嘘几句,但是耳边听见一人说话,顿时脸色就变了,愤愤然的转过头去。却是另一位跟他一起去北疆的少爷兵,那人跳在另一张八仙桌上,趾高气扬对围着他的少爷们大声道:“那日,北风萧萧,战马悲嘶。漫天箭雨,杀声震天。魔崽子们百倍于我,但是我一点儿也不怕,左手枪右手斧,闯阵杀将夺旗。嗯?我杀了多少魔崽子?哼,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后来,只要本少爷所到之处,魔崽子望风而逃……”
何坤本以为自己吹的已经惊天动地了,没想到这些不要脸的家伙真的不顾礼义廉耻,连这么无耻的谎言都能说出来。自己才好意思说砍了十几二十个首级,他居然敢说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这不是存心把何少给比下去吗?
何坤卷了卷袖子,准备上前教训这个吹牛无法无天的家伙,忽然楼梯转角处有人欢呼道:“秦镇督,繁镇督,李总兵,隋督察,你们来了?”
何坤立刻换起一副笑脸,快步抢到楼梯口,恭顺的迎着四人走上楼来,随即挺胸收腹站在秦飞身边,顿觉自己比其他少爷兵高出一筹。
“秦镇督!”有些少爷曾经和秦飞、端王一起喝过酒,倒是认得秦飞,便上前施礼叙旧,随口问道:“方才何少说他斩首十几二十级,是不是真的?”
秦飞淡淡的瞥了何坤一眼,何坤厚着脸皮冲着秦飞眨了眨眼睛。
繁朵儿掩口笑道:“都是真的,狼牙部队的军功册上,斩首最少的一个,也有十二级。”
话说,当日弩机歼敌无数,魔族留下的尸体实在太多,加上蛮族战死的人,首级接近两千。而第一镇军马已经被秦飞吓跑,这么多功劳白白便宜了狼牙部队,那些少爷兵不同意平均分配的方式,便用那些魔族首级做赌注,狠狠赌了把骰子。大赢家赢了少说百余级,大输家就只剩下十二级了!
“竟然是真的……”少爷们纷纷用敬佩的眼光看向何坤等人,深深施礼道:“没想到何少为国杀敌,不惧生死,当初我们还以为何少只会斗鸡走狗,真是走眼了。”
“好说!”何坤眼珠一转,眼前这么多人,秦飞不吭声,那自己得拍拍马屁不是?以后秦飞飞黄腾达了,自己也可以跟着沾光。眼瞅着朝廷现在的局面,秦飞的前途那是一片光明。要是跟对了人,自己虽然不是嫡长子,可将来的前途未必就比嫡长子差了。
“说到厉害,那还是咱们秦镇督。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就去冲阵,所过之处全无一合之将,吓得魔族可汗掉头就跑。秦镇督立马横枪,怒喝一声——带把的不要跑。哈哈哈,魔族可汗连把儿都不要了!”
何坤这一番描述倒是没有人提出异议。秦飞在北疆闯阵的事儿,在他们还没有回到东都的时候,就已经从北疆流传到东都了。察事厅抓住机会,广泛散布消息,一力要把秦飞打造成无敌高手的形象。易总督的这番用心,在察事厅里几乎已经形成了共识……把秦飞捧起来,让他以后接班察事厅。
而跟在秦飞身边,为冲阵出了更多力的水晴空,因为成分和立场问题,已经被察事厅自动忽略了。现在就连东都的小孩子玩游戏,都时常有人骑着竹马,拿着麻杆,大叫道:“我乃察事厅秦镇督,魔族有带把儿的敢出来一战吗?”
“我那点事儿就别提了。”秦飞多少还有些郁郁寡欢。
何坤是个精明的人,当即领着秦飞等人去首座坐下。可是他刚刚伺候秦飞坐下,眨眼的功夫,首座的座位就已经全部坐满了人。东都少爷们谁不想跟秦飞套套近乎?何坤勃然大怒,本少爷牵头,本少爷出钱,本少爷伺候秦镇督坐下,你们这些狗崽子能抢的让本少爷没地方坐?
当着秦飞的面,何坤还不敢胡乱发飙,愤愤然的从旁边搬了把椅子,硬生生的塞到秦飞身边,从椅背上跳了过去,一屁股坐稳了,没好气的对身边少爷喝道:“去去去,边儿挪点,想挤得秦镇督没法拿筷子吗?”
秦飞一看他们这般举动,急忙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快请就坐,稍候秦飞一一过去敬酒。”
秦飞一客气,少爷们就不好意思了,纷纷找地方先坐下再说。
酒楼里的酒菜流水似的送了上来,秦飞漫不经心的吃了点东西,脑海中却全然转着跟这顿饭完全不着调的念头。
水晴空身死,二十年来,拓跋烈倚重的靠山便不复存在。虽然在上一次战斗中,拓跋烈利用拓跋弘的大意,成功将他的三个万人队打残,但是这并不能改写双方的实力对比。身处远东地区的拓跋烈依然是劣势的一方,没有了水晴空的威慑力,拓跋弘可以肆无忌惮的挥军攻打,直至把整个草原踩在自己的脚下。
统一了的草原,立刻就会成为北方的心腹大患。燕王的担子要立刻沉重起来,虽然他有篡位之心,可北疆百姓却是无辜的,一旦魔族一统草原,北疆各地便会遭到骚扰和入侵。燕王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马上起兵造反,挥军进入中土,争夺天下;要么就在魔族的不断袭扰中消耗实力,直到不再成为楚帝的威胁,楚帝便会马上集中力量,把燕王拿下。
几天来浑浑噩噩的秦飞,陡然明白了为什么楚帝一定要杀死水晴空的原因。
水晴空一人就能维持草原和北疆的平衡,他死了,这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无论是往哪一方倾斜,局面对于楚帝都是最有利的。水晴空来到东都,这样的机会,楚帝若是再抓不住,就不是坐镇大楚二十多年的一代帝王了。
如果解决掉燕王,接下来,楚吴大战将会无可避免。楚帝自从伐魏成功之后,蛰伏二十年,秦飞绝不相信他只是待在宫里天天无聊的玩女人。楚帝是一代英豪,这二十年的隐忍,为的就是最终的爆发。他要么不动手,动就一定要成功——灭魏,便是榜样。
看到秦飞正在走神,繁朵儿悄声提醒道:“秦镇督,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秦飞支吾了过去。
繁朵儿轻笑道:“是不是在想察事厅会怎么调动你的事儿?不用担心,惯例而已。”
察事厅镇督以下都属于低级官员,一旦到了镇督这一级,便可以算得上是中层官员了。在东都,镇督满街走,同知多如狗。还看不出什么,但是到了外省,一位镇督便是一省最高情报长官,身份非同小可。
秦飞去北疆试验弩机,一人逼退第一镇和魔族大军,斩将杀敌,所向披靡。这份功劳已经极大了,况且还有易总督的一力栽培,察事厅内部消息已经流传起来,说是易总督准备连提秦飞两级。
从同知镇督,到同知提督,的确是两级。但是其中有个绕不过去的弯儿。
察事厅的死规定,除了金石司这样需要专业特长的部门之外,余下五司官员升迁,到了镇督这一级,必须要外放。
外放的政绩决定了这位察事厅官员的前途,做的好,镇督回来就一帆风顺,同知提督、提督……
做的不好,这辈子也就是个镇督了,还很可能被调回察事厅东都总部做个闲职,再也没有当初一人独掌一省军情的威风。
察事厅的人都在猜测,秦飞会被调去哪个行省担任镇督。
秦飞扬眉道:“你有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