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隐淡淡的说道:“我还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的天气略显阴霾,月儿满怀心事,从花园里散步而回。她走到阁楼,只见唐隐掷笔道:“终于完成了,月儿,你快来看看怎么样?”
月儿望着情郎,嫣然一笑,轻移莲步走到桌前,只见一副自己的看花图,栩栩如生。
唐隐笑道:“花儿美,人更美。今日你在花园里走动之时,我见人花争艳,一时间手痒,便要作画留念。以后,你我都老去了,看着这幅画,想起你我今日相伴的温馨,岂不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儿?”
月儿轻声道:“那时候我也人老珠黄了,天知道你已经有了多少小老婆?”
唐隐哈哈大笑起来,懒腰将她抱住,轻悠悠的转了两个圈。忽然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老爷,茶点已经好了。”
“送进来吧!”唐隐放下月儿,沉声吩咐道。
婢女端着食盒走了进来,布置好茶点,便告退离开。唐隐缓步走到茶几前,伸手捡起一块点心,放在鼻端闻了闻,又轻轻舔了一口,摇头苦笑道:“吃不得!”
“你不要怪她,假如换了我在她的位置,或许杀人的心都有,哪里会只是放点药这么简单?”月儿柔声道:“你就算公务再忙,也要想个办法,好好处置这件事。其实,只要你心如过往,我就算做个偏房,也不介意……”
“我介意!”唐隐傲然道:“若是我不能让我最爱的女人成为我的正妻,就算赢了天下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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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飞忍不住嘲讽道:“说的挺好,归根到底还是没做到。不仅没有做到,连保护都没能保护她。”
唐隐叹息道:“你说得对,这些年我一直内疚。”
他抱歉的看了看秦飞,接着说道:“那天,我们有一个不得不去的宴会,到了宴会上,更是听说一件喜事,大家都十分开心,举杯痛饮,已经喝了许多。后来,又送了一批酒来,刚刚开封,给大家斟酒之后,还没挨到嘴边。就见数人风风火火的跑来,闯入大厅便叫道:酒中有毒,谁也不要喝。”
“可惜那时候已经有一人,将酒喝下了。绞魂杀是天下最毒,不过毒性发作的还没有那么快。当时是几个察事厅的人来到,他们都穿着察事厅的官服,有腰牌在身,我们不疑有他,便将中毒那人交给他们火速送往金石司,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诊治。”
秦飞沉声问道:“老妈也中毒了?”
唐隐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她当时刚刚有身孕,谁也不会让她喝酒。酒席不欢而散,后来听说中毒那人已死。奇怪的是,你娘在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居然出现了中毒症状,我亲自为她检查,发觉她居然也中了绞魂杀的毒,但是毒性很轻,极为微弱。为了防止万一,我便马上去皇宫请庞真,只有他大宗师的功力,才有可能为你娘续命。”
“庞真没来?”
“来了。只不过,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娘已经不在唐府。她留了张字条给我,说她走了,叫我不要找她。”唐隐伤痛的说道:“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若不是半年来你突然崛起,我可能依然不知道她的消息。”
唐隐探手入怀,取出一张字条,递给秦飞。
那张字条,纸质泛黄,已经很有些年头了。上边是极为漂亮的字迹,娟秀而充满灵气。写着一句话:我走了,勿念,勿寻!
这笔迹,秦飞认得清清楚楚,正是老妈的字迹。秦飞缓缓合上字条,闭目沉思,半晌才轻声道:“你没有骗我。”
“这些年,一直有几个谜团我解不开。当日你娘没有喝酒,绞魂杀的毒是在酒中。她是怎么中毒的?她中毒之后,知道性命交关,那又为什么离开?在你横空出世之后,我更是多了个疑问,绞魂杀的毒性在你娘体内虽轻,可她也绝不可能活过十余年。否则还叫什么天下第一毒?那一定有一位大宗师为她续命,到底是谁?”唐隐缓缓说出自己的三个疑问,随即颓然坐下。
秦飞看着瞬间仿佛苍老几岁的唐隐,心中不觉有些怜悯,语气也轻柔了不少,低声道:“其实,这些年,我和成信在老妈身边,日子虽然清苦。可她过的也不难受,三餐总是有的,她对我们兄弟俩疼爱有加,无论我们惹了多大的祸事,她都能原谅我们。十余年的时间短是短了点,不过,日子过的开心,短也比长好。”
唐隐静静的看着一朵寒梅,品味着秦飞说的话。或许,他的话是有几分道理!
过了片刻,唐隐开口说道:“你和黛儿的婚事,我会想办法推掉。这个险,我们不能冒!”
秦飞点了点头,开什么玩笑,两人说不定就是亲兄妹,虽然无从考证,但始终是有这样的风险,一旦真的是亲兄妹,还成了婚,岂不是天大的祸事?
“跟陛下打官司,这种事我太熟了,你不用担心。”唐隐脸上掠过一丝忧色:“就是黛儿那边,难以处理。”
柳轻扬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们原本以为黛儿眼高于顶,不会看得上秦飞。可这段日子下来,却发现黛儿有许多跟过往不同的变化。她会时不时找柳天奇问问秦飞的近况,关心他同知镇督的考核是不是通过了?在秦飞出发迎接舞阳公主之时,黛儿也曾找她的闺蜜们多方打听消息,东都每一次收到前方的报告,要不了多久,黛儿也会弄到一份。
她关心的可不是舞阳公主的死活,而是秦飞有没有受伤?局面是不是很危险?
看着唐黛儿长大的唐隐,如何能不知道女儿心中的想法?只是儿女情事,都只能自己解决,作为一个过来人,唐隐深知,在秦飞当面提出提婚之后。就算自己亲口告诉黛儿,秦飞可能是自己的儿子,黛儿也不会相信,她只会以为,这是唐家为了给退婚留面子,而自己安抚自己的借口罢了。
况且,唐隐也不能实打实的确认秦飞就是他的儿子,贸然宣布秦飞是他儿子,所以不能和黛儿成婚,万一将来爆出来,说秦飞不是他的儿子,唐家的脸,还得丢的一干二净。
秦飞的身份,唐府上下不过是柳氏父子和唐隐三人知道而已,余下的人,统统都还蒙在鼓里。
秦飞还没明白唐隐的意思,先行答应下来:“我来处置!”
三人在园中聊了一会儿,院外忽然热闹了起来,柳天奇带着成信走了进来。堂堂东都黑道头领,一言堂堂主成信,到了唐府之后,居然也谨小慎微起来。虽然脸上还是装模作样的笑容,可心里始终有些忐忑。
他面对的是天底下数得着的高手之一柳轻扬,面对的是,大楚最有权势的高官之一唐隐。这两个人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他辛苦组建的一言堂,彻底化为虚无。成信胆子虽大,也不敢胡乱惹事。
“小飞,这些日子你离开东都,我可是天天提心吊胆,就怕你在外边遇到什么难对付的人物。”成信远远看到秦飞,急忙快步跑了过来,展开双臂,跟秦飞来了个熊抱,随即低声说道:“唐家人没有为难你吧?”
秦飞微笑着摇了摇头,用力的晃了晃成信的肩膀。
唐隐看到他们兄弟见面,展颜微笑,向柳天奇问道:“人都来齐了吗?”
柳天奇恭恭敬敬的答道:“回老爷的话,都来齐了。”
“走,咱们吃饭去!”唐隐率先举步朝园外走去。
餐厅很大,可以同时容纳上百人进餐。如今放置了八张大桌。唐家族人尽数在此,看到唐隐居然带着秦飞、成信等人进来。唐轩可是第一个傻了眼,暗忖道,难道父亲真的看中这个小子,非要他做女婿不可?
唐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无数个念头转来转去。
黛儿见到秦飞,绝美的容颜顿时一喜,那浅浅的笑容,令她身边几位族兄顷刻间神魂颠倒。
蕾蕾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挤到秦飞身边,连声埋怨道:“臭小子,吃饭也不叫我,是想撇下我么?”
唐隐缓步走到主位,朗声说道:“秦飞,大家应该都见过。之前他保护唐家,立功非小。今日,我有几件事要宣布!”
“第一,既然秦飞提出退婚,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这件事,我便允了,来日上朝,我会向陛下提出。”
黛儿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凄惨的看向秦飞,却正看到蕾蕾嬉皮笑脸的拽秦飞胳膊,心中更是凄苦。
“第二,秦飞后起之秀,我很欣赏他。他和成信都是孤儿,孤苦伶仃,我有意将秦飞收为义子。我唐隐会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以后,秦飞,也是唐家的人!”
唐隐看了看成信,轻声道:“你身在黑道,我不方便认你为义子,不过,我心中对你和秦飞是一样看待的。”